“怎么,我來不得?老夫再不來,后宅都要被你們拆了!
裴相憤憤說道,一雙鷹眼遙遙掃了一遍在場眾人。
余氏嚇得頭都不敢抬起,趕緊率在場眾人給老爺子行禮。
“行了,我老了,禁不住你們這些虛禮,一個個的,都不給我省心!”
眾人囁嚅不言,裴老太君面上也訕訕的。
裴相扶著裴元啟的手,慢慢踱下橋來,走到老侯夫人跟前,才甩開孫子的手,向著老侯夫人一拱手。
“老朽問老夫人好,我這些不肖子孫讓老夫人見笑了。”
老侯夫人忙還禮不迭:“相爺卻是說哪里話,倒叫我們來做客的不好意思。”
裴相點了點頭,一雙鷹目又看向紀煙雨,“這是侯府的雨姐兒嗎?”
紀煙雨忙上前行了個晚輩禮,半垂著頭,姿態嫻雅。
裴相負著手,一臉慈愛地笑道,“抬起頭我看看。”
紀煙雨緩緩抬頭,不動聲色地打量面前的老人。
只見裴相的輪廓跟裴元啟幾乎一模一樣,也是高高的個子,一副清癯雅正的相貌。
只不過裴元啟的鼻子又高又直,眼神溫潤,老人卻是鷹鉤鼻,一雙鷹目掃過來時頗具威壓,似乎要在瞬間把人看透。
不過老人面色蠟黃,眼下黑如墨染,似乎隱有病癥。
紀煙雨不卑不亢,依舊保持得體的微笑,大方方任老人打量。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裴相嘿然一笑,“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這樣有趣的小姑娘,老朽好久沒見到了。”
這話說的讓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老侯夫人無意深想,當下客套笑道:“相爺謬贊,不過是個毛孩子,她平常在家里是最循規蹈矩的,哪知道到了貴府,就惹出這許多事端來。”
裴相瞇了瞇眼睛。
“老夫人是我侯府貴客,如今說來,卻是我侯府招待不周,讓夫人見笑了。”
又緩緩轉過身去,掃了一眼戰戰兢兢的眾人,厲聲道:“到底是誰惹出事端?還不自個兒出來領罪!”
余氏對著旁邊眾人一使眼色,當下一個丫頭就大力推了小費氏
一下。
小費氏毫無防備,一下子跌倒在地,倒像是當眾領罪一般。
“哦?”裴相露出了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昊哥兒,你媳婦主動站出來,你就代祖父、祖母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說罷手捋三尺長須,雙目沉沉。
那左手邊面色陰沉的青年應道“是”,走到費氏身前,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在祖父面前也不說實話,小心待會我抽……”
“咳,咳”,余氏忙咳嗽了幾聲,“昊哥兒,你也莫生氣,便是你媳婦犯了天大的錯事,也有話好好說。”
小費氏猛地抬起頭,看向余氏,余氏避開了她的目光,拿帕子給裴元容擦鬢角的濕發,口里罵小廝道:“抬個長凳抬哪里去了?還不找人去催!”
小費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舉目無四顧,丈夫一臉厭惡,婆婆急于讓自己當替罪羊,祖母滿臉的失望,老侯夫人眼中怒火滿滿,紀煙雨嘴角帶著一絲嘲弄。
她火往上頂,把心一橫,大聲嚷道:“我,我沒有……”
正在此時,忽聽池塘那邊傳來“嘩嘩”水聲,一只小船堪堪靠岸,幾個手腳利索的小廝正用魚網把浮尸拖上岸來。
早有管事的在裴相耳邊嘀咕了幾句,裴相面色黑似鍋底,看向裴老太君:“這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裴老太君皺著眉頭,打發身邊的婆子,“你們還不趕緊去看看!”
哪里都有人愛看熱鬧,眾人嘴上不說,腳步卻都悄悄向浮尸那個方向移動,探頭探腦,都想看出個究竟。
“哎呦,你看這身體泡的那樣可怕!”
“媽呀,這身后還綁了塊石頭呢?怪不得之前一直沒飄起來!”
“翻過來了,翻過來了,哎呦喂,你們看這長相像不像大少奶奶房中的翠菊?”
“別說,還真有點像,不過翠菊不是被送去莊子上去了嗎?怎會在這兒?”
“唉,翠菊的媽!你過來看看啊!”
一番喧嘩之后,只聽一嗓子震天動地的嚎哭響了起來,“翠菊!我苦命的兒!”
裴相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穿土黃緞子老嬤嬤,正半摟
著尸首痛哭,其狀甚慘,當即一陣頭疼,上身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祖父,您沒事吧!”
身后的裴元啟一把攙住了裴相手臂,裴相搖了搖頭,只覺得陽光晃的特別厲害,閉了閉眼,方道:“我沒事,啟哥兒,你過去看看,怎么回事?”
裴元啟一臉擔憂,本來想著怕紀煙雨人單力孤,跟小費氏她們糾纏落了下風,才跑去請祖父主持公道。
可看著祖父此時年邁的身軀、憔悴的面容……裴元啟心里一陣苦澀。
還沒等他過去,那個翠菊的媽就瘋一般的跑過來,對著裴相連磕了數十個響頭,邊嗑邊喊道:“相爺,您給老奴做主啊,老奴的女兒是被害死的!”
裴相揮了揮手,讓左右把老婆子扶起,這婆子頭上已磕的鮮血淋漓,只是眼睛里怒火熊熊,十分可怖。
裴相和緩了口氣:“你是誰?你怎知道這是你女兒?”
那翠菊的媽用袖子拭了拭鼻涕眼淚,恨恨道:“奴婢姓徐,是,是大少奶奶的陪房,翠菊是奴婢的獨生女,是大少奶奶房中針線上頭的人!”
“奴婢女兒手上有個自小佩戴的銀手鐲,那手鐲小的很,除非夾斷,否則根本取不下來!方才我看了,衣服頭飾都一樣,左手還套著這個手鐲?還能是誰!只有我苦命的孩兒!”
此言一出,眾人齊唰唰盯著小費氏。
小費氏塌著腰,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只聽那徐嬤嬤接著哭道:“五日前,大少奶奶說奴婢女兒打碎了堂屋里的琉璃盞,還說發配她到莊上一段時日!沒想到,我跟我苦命的兒竟是天人永決!”
裴相揉了揉眉心,“你如何確定你女兒是被人害死的?”
徐嬤嬤怒道:“奴婢女兒被罰的突然,她自小在大少奶奶房中長大,從不毛手毛腳,我曾問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她臨走前才跟我說了一個秘密!”
“一定是因為這個!她才被人害死的!”
余氏忽然岔道:“徐嬤嬤,到底是誰害死了你女兒,冤有頭債有主,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徐嬤嬤仿佛充耳不聞,一骨碌爬起來,一指小費氏的鼻子,怒氣沖天。
“就是被她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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