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徽心中計量,卻不顯于面上,笑著道:“難不成此處還會有死人?”
玄一看她一眼,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
于是呂徽心中便什么也明白,什么都清楚了。
這個人,恐怕是真的知道在她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
不過玄一知道,單疏臨又知不知曉?
呂徽余光掃向單疏臨,后者并無任何疑惑神色。他似乎并沒有聽出玄一的畫外音,也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
看來,他是不知情的。
“施主請回。”玄一躬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這話,不知是對何人而言,卻明明白白的是要單疏臨和呂徽二人離開。
同玄一告辭后,呂徽和單疏臨二人下山,朝宴會地去。
自打呂徽進屋后,蒹葭就跑得沒了蹤跡,魏雙更是早就沒了影子。
單疏臨并未從大路下山,而是擇太子廟中僧人常走的一段路。此路幽靜又荒涼,只有呂徽和單疏臨兩個人。
呂徽有些后悔跟著他一起下山。
她應該自己走大路。這青天白日,還能有人劫持她不成?
心里猶豫,腳下卻沒有停歇。跟在單疏臨身后,她觀察下山道路,想著下回再來尋玄一一趟。
畢竟他應當知道自己為何會重活。
直下到半山腰,呂徽瞧見一塊巨石,才回神覺得不大對。
左右四顧,旁邊繁茂的灌木叢上生著倒刺,儼然不能通行。唯一能走的一塊地方,只有路中間的這塊巨石。
單疏臨三兩腳跳上巨石,低頭看著呂徽,唇角微微彎起。
呂徽登時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分明就是故意將自己往這條路上帶。
什么他們最好不要同時出現在眾人面前?之前他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有考慮過這點么?
他就是等著自己去求他。
呂徽稍仰頭,瞧著單疏臨眼底略發亮的神色,掉頭就走,完全不給任何機會。
求?呵,這個字太復雜,她呂徽不知道要怎么寫。
“現在掉頭,還得要一個時辰你才能下山。”單疏臨撩起衣袍,坐在巨石之上,瞧著呂徽背影,笑著說道。
呂徽步子稍頓,繼續朝前去。
就算再走一個時辰,她也不要求單疏臨帶她過去。
“一個時辰后,沒準下頭的比試就結束了。”單疏臨不緊不慢地說道。他有的是辦法讓呂徽回頭。
呂徽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若她現在掉頭回去再下山,照她的腳程,一個時辰能回去都是高估。
而一個時辰后,比試結束,她未到場,會被自動取消資格。
她還需要得到成為呂文彬女弟子的資格,這是她真正邁出太子府的第一步。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呂徽問道,抬眸看向單疏臨。
她不認為單疏臨真的只是想要截她在此處。他一定有別的目的。
果然,單疏臨看向她,漆黑眸子中倒映著點點幽綠色光芒。
無數只散發熒光的小蟲從單疏臨身后飛出,呂徽知道,這是單疏臨用來控尸的蟲,被喚作熒惑。
看似美麗,實則處處充滿危險。
倒退兩步,小路之上,密林之中,她與單疏臨一立一坐,一低一高,一人滿面笑意,一人全身戒備,完全不同的姿態,截然相反的心境。
點點螢火飛躍,似在二人之間劃出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輕風拂過,呂徽烏發微微朝后揚起,帶著她的步子也往后稍挪。
極美的場景,卻充斥著危機。
呂徽看向單疏臨,后者臉上仍舊掛著淺淺笑容,只是笑容的背后是什么,呂徽不知。
但她知道,單疏臨隨時有可能會改變主意,要自己的命。
于是,她再后退了兩步。
單疏臨眸子稍黯,抬手指向呂徽。
他張口,緩緩道:“我知道,那天一定發生了變故,讓你不再信我。”
熒惑舞動,呂徽止住了后退的步伐。她看向單疏臨,神情凝重。
“我不知究竟是何事,只問一問你,只問一問你的心。”單疏臨道,“告訴我,呂徽,你究竟如何想,問問你的心,我究竟會不會背叛你!”
此處沒有旁人,只有偶爾幾聲鳥鳴。
呂徽瞧著他如墨雙目,也瞧著熒惑跳動愈發猛烈。它們大抵是感覺到了單疏臨的情緒變化,才會如此焦躁不安。
要是從前,呂徽或許會毫不猶豫的說一聲不會。但現在,她不敢,也不能。
呂徽垂眸,單疏臨便得到了答案。
后者笑:“好,好!”
兩個好字,他人已消失在原地。呂徽身子稍稍一斜,還未反應就到了巨石的另一側。
單疏臨將她拉了過來。
沒有旖旎,沒有條件。只是簡簡單單拎著她將她拋過來。
他已得到了答案。
兩人又沉默了下去。
低頭瞧著地上石子,又瞥見他一襲烏色衣袍,呂徽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她重活到如今,似乎將事情憋在心中的,或者為此事難過的,居然只有她一個人。
明明受到傷害最大的人是她,憑什么只有她一人難受?
憑什么單疏臨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閉目,呂徽站在原地,緩緩道:“可是,單疏臨,我已經死了。”
腳步聲稍頓。她知道,是單疏臨停下了腳步。
或許,他正轉頭看向她。
“喝下那碗藥后,我就再沒睜開過眼睛。”呂徽道,“我不知道怎樣原諒你,也沒法原諒你。”
再次睜開眼,呂徽的眼底有些泛紅。血絲爬上眼球,眼底充脹叫她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我想過,或許真正對我下手的人不是你,可也是你那碗藥,讓我死不瞑目,叫我連還手之力也無。”
“我甚至......甚至不知道害我的人是誰,是你,還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不是單疏臨最后下的手,但卻是因他那一碗藥,叫自己不明不白命喪黃泉。
單疏臨眼圈微微有些紅。他垂眸,沒有解釋。
“所以單疏臨,你就這樣白口讓我相信你,我拿什么信你?用什么去信你?”呂徽笑,心下卻陣陣泛酸,“我曾經最是信你,可我沒得到一個好結局!”
“抱歉。”單疏臨道,臉上線條繃緊。
呂徽想,他或許是覺得自己瘋了,才會編造出這樣一堆‘莫須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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