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地處姜國之南，為姜國都城。

每年初春都比尋常地方要暖上不少，可今年卻是例外，寒風依舊在都城的每一個角落呼嘯，凍得人直打哆嗦。

演武場上一行人陷入尷尬的對視中，常嵐抱著一柄用沉陰木做劍鞘的七尺長劍，光滑的黑色劍柄被他左肩上的發絲纏著。

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教導武學這樣的事，對他好難啊。

“咳——”常嵐干咳一聲，剛毅如刀削般的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太子想要學什么？”

姜玨知道他的窘迫，眸光在他手里的長劍劃過，轉身望了眼跟著她的一大摞人，淡淡地開口道：“爾等都退下。”

琴嬤嬤帶著一眾宮娥太監退到遠處，留總管在旁邊照看，伴讀們不知該如何，按理說他們該跟著殿下一道學習，可現在……

“你們不用走，學習劍術需要對手，兩人一組，互為攻守，常先生以為如何？”太子沒有回答常嵐的話，卻起了戲弄這些伴讀的心。

棠子淵聞言后，雀躍欲試，回頭斜睨了某個華服少年，就是他害得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失手將太子推下池塘，讓他遭到父親的鞭笞，那青藤打起人來可勁的疼，這仇，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報了。

“就按太子的方法來，讓我……本統領看看你們能耐如何？”常嵐很不習慣自稱為統領，他頭上掛著的是禁軍統領的官職，可他根本不管宮里防衛的事。

加上棠子淵，伴讀的數量也就七人，剛好會有一個人找不到組隊的。

“太子殿下與誰一組？”常嵐覺得這樣也不錯，等他們打打鬧鬧，一上午或許很快就過去了。

“常先生不覺得這是小孩子玩鬧。”姜玨漫不經心的語調讓她顯得像是個局外人，她這是將常嵐的心思陳述出來。

常嵐聞言，很講究的點了下頭，依舊維持抱劍的姿勢：“這不是殿下的注意嗎？都是皇親貴胄，太難了，估摸著也沒誰能做到。”

伴讀們按照親疏關系自行組成一組，等候常統領和太子發話，毫無意外，棠世子落單了。

“你們這樣不行，打起來不會動真格，換。”姜玨好笑般看著他們組隊。

隨后又對常嵐道：“孤可不是稚子孩童。”

“您是儲君。”

“常先生最擅長什么，孤便想學什么，只怕你不敢教。”姜玨的左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神態。

常嵐正視眼前的小太子，還沒他胸口高，也沒有仰著頭看他，眼中不只是何情緒，望著那些為分組而為難的少年。

“我最擅長殺人，就怕太子不敢學。”常嵐的聲音孤高冷傲，可他說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去宮內的膳房找塊豆腐砸腦門上。

“能學如何殺人，是孤之幸。”姜玨抬眸放在他臉上。

腸子悔青的常嵐木然點頭，說出的話卻是：“殿下不該學這個。”

“這世上沒有什么該不該，孤想學，只看常先生敢不敢教。”

“世上沒有臣不敢的事。”頭一回在小太子面前稱臣，雖然比較隨意。

“今日便開始，相信常先生會傾囊相授的。”姜玨說完，朝常嵐躬身行禮。

常嵐嘴角微抽，側身躲過這一禮，將劍抱得更緊了，他想說，我是你老師，又不是你師父，憑什么都教給你。

當太子行禮后，就聽到身側傳來棠世子的聲音：“殿下，臣想與安公子比劃比劃，可惜他不愿意。”

聽他的聲音頗為惋惜，舉著拳頭目露兇光，那位姓安的華服少年卻不懼怕，自以為很隱蔽地瞪了他一眼。

“你與孤過招。”姜玨不想成全他復仇的小心思。

“常先生看孤的劍法如何。”

姜玨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長劍，這柄劍是提前按照她身高制作而成的，劍身清澈如一灣秋水，在春日下映照出她的面容。

她持著長劍，干凈利落地指著棠子淵，此刻她的氣勢恍若手中長劍般鋒利，那些個伴讀見此，連忙退出一大片空地。

棠子淵見此，頗為詫異，太子明知他師從清垅山云旭子道長，未曾練過的武藝的她竟想與自己比武，可見她持劍手勢，又不像是初次握劍。

他身形一轉從架子上抽出一柄背脊較厚的長劍，亦是難得的好劍，動作飄逸，“還請太子小心。”

“出劍。”姜玨命道，聲音比以往要冷多了。

棠子淵并未猶豫，場內有高手照看，他就算拼盡全力也傷不到太子半分。

棠子淵的劍很快，步伐也很快，至少在同齡人中無出其右。

在劍鋒就要到達姜玨面門時，就聽到“叮”的一聲。

姜玨橫劍格擋，再身形一轉，右手腕力朝右上角偏去，卸除對方大半力道，長劍摩擦出一絲火花，兩人錯開位置。

這次，換姜玨出劍，長劍直奔棠子淵胸口，速度竟絲毫不輸棠子淵，長劍到達對方面前時，她驟然變招，向下斜刺一劍。

“叮——”劍尖擊在厚重的劍生邊緣，棠子淵差一些沒能擋住這一劍，他收了小覷之心，力度和速度提了不少，可他每次出劍，太子殿下都能擋住，并且愜意輕松，而太子每每出劍，他都極力應變，只要稍有不慎他便會敗下陣來。

兩人對招，旁邊的人看得有趣，他們都沒想到太子的劍法如此好。

常嵐對太子為何會劍法的事不感興趣，只覺得太子是個學武的好苗子，雖然瘦弱無力，可勝在隨機應變，每每能夠用巧妙的方法壓制住對方，招式上簡單直接，沒有花里胡哨的動作，直取對方要害，只是每次出手過于正大光明，這樣不太好，殺手殺人講究不擇手段，太子這樣……

他忽然用劍柄砸向自己腦袋，太子是以后君王，若是傳授了他那些下作的殺人方法，皇上豈會放過自己。

琴嬤嬤看著在場上揮劍自如的太子殿下，嘆了口氣，太子長大了，這是好事，但有些事情……她該不該決斷，是否該告訴殿下。

她看向距離太子較近的東宮總管，只見他也望著自己，對她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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