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還差些時日,村民們雖不至于餓死,卻也過得緊巴巴,好些家庭每日只有白米湯,萬家突然要用糧食換野地里長的那些什么香料,大家自然都爭先恐后去摘了。
連書塾里的孩子都放了假。
讓萬朝云感到驚訝的是,她多慮了,昨日挨打的萬朝戎和萬慎也派了管事去,壓根沒有因為被打而跟銀子過不去,在外人面前,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
收香料,是長期的事,無事的人天天盯,有事的人卻不得那空閑,萬澈決定讓萬朝衍去京城的事在萬家傳開,祝氏當即摔碗了,指著萬鈞的鼻子便罵:“你五弟就是看不起你,我怎么就嫁了你這么個窩囊廢?!”
萬鈞唯唯諾諾不敢辯駁,只在心里嘀咕,“銅臭商賈,有什么好?我等讀書人,何用在意那些阿堵物!”
王氏哪里看不出這死鬼想的什么?當場氣得差點翻白眼。
而萬朝戎得知弟弟要棄文從商,瞬間暴跳如雷,“爹娘對他給予厚望,他竟不知進取,反而自甘墮落!我非打死他不可!”他說罷便到處找趁手的武器。
小王氏恨恨的拉住他,“你傻啊,四弟念書不要銀子?去科考不要銀子?就算考中了,沒銀子疏通,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官做?”
“你什么意思?”萬朝戎不解問。
“爹娘可沒留什么產業給咱們,那二百畝水田,還是我的嫁妝,若不是我爹發覺事情不妙,給我留了些銀子,咱們早餓死了,難道你還想養著你弟弟?”
“畢竟是我弟弟。”萬朝戎于心不忍。
“你看,五叔沒有兒子,他現在愿意管四弟,就讓他管,以后不管四弟娶妻也好,做什么也好,都不用咱們出銀子了,我不管啊,我的嫁妝是留給遠哥兒和榮姐兒的,半分不能動。”
萬朝戎于心不忍的同時,也覺得妻子言之有理,他還有一兒一女要撫養,自然供不起弟弟考功名。
夫妻兩一合計,又找來萬朝弘夫妻,兩對夫妻都不愿供四弟念書,一拍即合,便把家分了。
三兄弟分家時,萬朝衍聽著兩個哥哥訴苦,說什么用妻子的嫁妝,不是男人,等等。
他只是微微一笑,接受了分給他的一間屋子。
大房分家,又在老宅周圍蓋了兩間茅屋做廚房,萬朝英跟長兄住,畢竟那二百兩萬朝戎沒吐出來。
吃飯的地兒都沒有的萬朝衍冷了心,在父母墳前磕了三個響頭,便要啟程進京。
萬澈也不好勸,咬牙忍痛賣了珍藏多年的書,籌夠三百兩給他帶著,在路上做盤纏用。
“四哥,上次你答應給我保守秘密,還記得嗎?”萬朝云送別時問。
“記得。”接連遭受打擊,翩翩美少年已不見意氣風華,眉宇間郁氣很重,不過倒也沉穩了許多。
“四哥,其實是我入股五味居,你去京城,是幫我管理財產的,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但我不瞞你。”她拉著四哥的手,語氣誠懇。
萬朝衍震驚,他只以為五叔家與五味居搭上了關系,五味居看萬家可憐,賞個混飯吃的位置,僅此而已。
哪想里頭卻有這么大文章,還入了股。
“這事你知道就行。”萬澈拍拍震驚的侄子,“到了京城,你只管好好學,那些達官顯貴少招惹,得空還是要多看書,科考不能落下。”
“知道了五叔。”萬朝衍心中感動,被信任的感覺,讓他眼眶濕潤,摸了摸懷里那沉甸甸的銀子,暗暗發誓,一定要做出番事業來,才不辜負五叔一家的栽培和信任。
在萬家人眼里,萬朝衍已經廢了,除了萬朝云一家,其余人都沒露面,倒是宋提轄得了消息趕過來。
一見面便賽了五十兩銀子,“路上小心,別忘了老子的女兒。”
萬朝衍心中感慨,以前他還看不起武夫,現在卻是這個武夫不嫌棄他,把銀子還回去時,他真誠道:“宋叔放心,只要宋姑娘不嫌棄,衍定不負她,五叔已給足銀子,這些您拿回去吧,還有,衍知道您是個好人。”
“你小子知道什么是好人?”宋提轄也不勉強,他是個粗人,不會存銀子,這五十兩還是女兒從他酒錢里扣出來的。
萬朝衍笑笑,“災情嚴重的時候,朝廷優先賑災,沒給提轄司發軍糧,提轄司的兵餓了幾天,您便縱兵搶了河縣一車災糧,這才與周大人結仇,還受了罰俸處罰。”
“行啊臭小子,竟然知道打聽老子了,不過老子那是護短,可不是菩薩行為,行,去吧,別喪著張臉,你是奔著京城那紙醉金迷去的,不是奔墳山去,打起精神來,像個男人一樣。”
他粗狂的聲音,極為鼓舞人心,萬朝衍不由自主的便覺得心頭敞亮許多。
千里送君終須一別,溫氏親自將干糧送到萬進手中,千叮嚀萬囑咐,“照顧好你家公子,天熱記得勤換洗,天冷記得勤加衣,到了京城也別委屈自己,還在長身體的年紀,千萬別太省吃儉用……”
“四哥,我今后是貧窮,還是富貴,都看你了,我跟你說,我很懶的,我絕對不會干活的,你一定要給我多掙銀子。”萬朝云也忍不住叮囑。
眾人見她一本正經的少年老成模樣,都忍不住笑了,離別的氣氛,瞬間沒那么沉重了。
送走萬朝衍,四五天萬澈都沒緩過勁來,他沒想到母親和大哥不在后,萬家竟是如此的人心冷漠。
“你別唉聲嘆氣的了,庭均年紀已是不小,我想讓他去白鹿洞念書,你不是有朋友在那邊嗎?要不你寫信去問問,看能不能把他送去白鹿洞。”
往事終將過去,小輩們還得繼續存活世間,萬澈想了想,提筆便開始寫信。
“庭均去白鹿洞念書,岳父一個人在溫家我不放心,要不咱們去問問,看他愿不愿意來萬家村住幾年。”萬澈道。
溫氏聞言眼眶瞬間便濕潤了,她很早便想接父親過來一起住,可奈何老夫人不喜她,不喜溫家,她怕父親過來會受氣。
后來,萬家守孝,她便更不好再提。
“瞧你,哭什么,都說女婿是半個兒,我能不孝順咱爹嗎?”萬澈輕輕給妻子擦去淚水,滿眼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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