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陰沉了一冬天的蒼穹,難得的出現了抹火燒云。
都說夕陽無限好,浪漫在黃昏。
在泛著金光的云層之下,兩人對視了許久。
最后,宋是真別開眼,輕聲道:“以后再說吧。”
“好。”他也不想逼得太緊,“我給你時間,但我是不會放棄的,你跟萬朝衍在一起不會幸福,他滿腦子是如何振興萬家,他的眼界,已經不在一個小小的青州,或者天極州,他的舞臺更大,更廣,他不會愿意跟你回小地方,但我愿意。”
宋是真回頭冷冷的盯著他,“就算他對我再不好,你也不許詆毀、貶低他!”
“好。”他點頭道,神色有些黯然,但眸子里的欣賞更盛了,“如果你也這般維護我,我會很開心。”
“回去吧。”宋是真翻身上馬,看了他一眼,滿身刺,臉上和手上都流了血,“你得趕緊回去看大夫。”
“你還是關心我的。”他笑道,渾然不知疼痛。
兩人策馬而回,臨近城門時,不約而同的都停下了,宋是真回頭望了眼燕浩,只見他人雖狼狽,臉上卻笑容不變,像是開心得緊,“這件事,不許告訴別人。”
“聽你的。”
他一副婦唱夫隨的樣子,宋是真瞬間無語。
“不過這馬說送你就送你了,你不許不要,也不許像剛才那樣扔在那里,不然我就告訴別人今天的事。”他得意的威脅道。
宋是真瞪了他幾眼,“皮癢了是不是?”
“你若手癢,打我幾下?”
宋是真:“……”
兩人在知府衙門前那條街分開,燕浩直奔后衙,馬跨進后衙那一刻,他再也堅持不住從馬上栽了下來。
“公子,公子,怎么了公子。”燕家下人嚇得肝膽俱裂,老夫人的心肝寶貝呀,可不能有事!
燕文杰得知兒子滿身傷痕的回來時,也嚇了一跳,他發現最近兒子常去五味居,人也沒那么紈绔了,便停止了請人揍他的事,怎還滿身傷回來?
他顧不得還有公務要處理,直奔后衙,當看到兒子躺在床上,緊閉雙眸,臉色蒼白如紙,且滿身是刺,大夫細心的挑了整整半個時辰,便心驚不已。
“這是怎么回事?”他憂心問。
“小的也不知曉,公子回來便從馬上栽了下來,至今未醒。”家奴道。
燕文杰又問大夫,“大夫,本官兒子這是怎么了?”
“除了這滿身刺,便是氣急攻心,不過公子心志堅定,堅持到家了,無礙,把刺全部挑出來,再擦幾天藥,便能好。”老大夫中肯道。
燕文杰松口氣,然而不等他徹底松下來,外邊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老爺,逐日不見了!”
“什么!”燕文杰心頭一跳,那可是伯父贈他的,燕家唯一一匹汗血寶馬!
顧不得兒子還沒醒,他奔到馬廄,果然看見馬廄空空,上好的馬草也只吃了小半,他瞬間心涼半截,“今日誰來過?”
“無人。”
“那好端端的,馬怎么不見了!”他怒問,這匹馬是他的愛駒,不管去哪里都要帶著,平日里根本舍不得騎,寶貝般供著。
“公子來過。”
燕文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有種馬再也回不來的恐怖感覺。
美美睡一覺的燕浩翌日天色大亮才醒來,夢里,他夢到自己牽著宋是真的手走在漫天花草里漫步,她笑著依偎在自己懷里。
是以,醒來時,他是笑著的。
那雙單眼皮一抬,突然嚇了個激靈,“爹,您在這兒?”
“你還有臉說?我的馬呢!”燕文杰咬牙問。
“馬?什么馬?”燕浩眼神閃躲,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我問你,我的馬呢!”燕文杰厲聲呵斥,他是真的怒了。
然而燕浩半分不怕,反而回頭暼了他一眼,“我送人了。”
“你竟敢拿我的馬送人?!”燕文杰氣得臉都猙獰了,他擼袖,“來人,拿家法來!”
“又想打我?花銀子請人打我還不算,現在想親手打?”燕浩也不顧滿身疼痛,豁然起身,把脖子遞到父親面前,“打,打死我算了!反正我只是你不想要的兒子,死了也干脆!”
燕文杰一愣,然后整個人氣勢便弱下來,他沒想到兒子什么都知道,“你但凡爭氣些,我會打你?”
“是,我不爭氣,做不來你爭氣的兒子,你正好有理由打死我。”他說罷噗通往冰涼的地上一跪,“打吧,反正我是你的兒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母親不就是你這樣打死的嗎?!”
“啪!”響亮的聲響,瞬間讓房間的溫度降到冰點,燕文杰打完雙手顫抖起來,他頭回親自打兒子,還是打臉,打完立刻便后悔了,“你母親是意外,意外!”
“是,是意外,但我母親死了,這是事實,是你親手將她送走的。”說起母親,父子兩之間仿佛隔著萬水千山,隔著永不可跨越的溝壑。
燕文杰終究熄了火氣,他伸手扶起兒子,“我們父子兩就不要爭鋒相對了,馬我也不問他去了何處,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你不問,我卻要說,我送給宋姑娘了,我要娶她!”他起身,無比堅定的直視燕文杰的眼睛道,臉上那道五爪印如同不存在般。
燕文杰眉頭一皺,“你說娶誰?”
“我要娶宋是真,青州人士,宋是真!”他再重復一遍,依舊無比的堅定。
“你可知道她有婚約在身?她是萬朝衍的未婚妻,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燕文杰指著兒子,痛心疾首道。
燕浩卻堅持不改,“又還沒成親,退婚便是,反正,我要娶他,你攔不住!”
“我不攔你,你想娶誰就娶誰,我擔心的是你祖母能答應嗎?宋姑娘愿意嗎?萬家能答應嗎?”燕文杰搖搖頭,滿臉無奈,“兒子啊,你想事情能不能不要那么簡單?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不是兩個人的事!”
“所以,你娶我娘,只是因為家族需要,娶回來,你又對她不好,她終日以淚洗面,你也希望我將來這樣對自己的妻子嗎?”他絲毫不退讓,“祖母若不同意,我大不了不再回這個家了。”
“你!”燕文杰知道兒子叛逆,但沒想到竟叛逆到如此地步,簡直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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