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府春暮,燕飛蝶走花落去,寂寂無人與。
譚碧羅的死相很難看。
七竅流血,死不瞑目,身姿僵硬地倒在桌邊地上。手邊是一雙筷子,桌上還有沒怎么動過的飯菜。
余溫知道消息后就匆匆趕往現場,看到譚碧羅的尸體差點沒有當場尖叫起來。本以為膽子已經被看過番劇里的食人、殺人場景鍛煉足夠了,但是看到真人版還是抵擋不住。
看著比她先趕到的葉榮,余溫飛速模糊地說了一句:“憋不住了!”然后她推開正走進來的蘇旻秋,沖到后面院子里去吐了個痛快。看著那一坨穢物覺得惡心,于是用腳撥了土把它埋住了。
不行,譚碧羅這死得太兇殘了。
她用帕子擦過嘴,掛上一本正經又略帶驚訝的表情回到譚碧羅狹小的房間。這一回去就看到蘇旻秋臉色蒼白地倒在葉榮懷里,她胸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
看來煙霧彈太逼真了,蘇旻秋那邊坐不住,搶先動了手。既然蘇旻秋肯出手,說明她已經做足了準備。或者說,以為自己做足了準備。
“這事就交給官府辦吧?”余溫問葉榮。
蘇旻秋求之不得:“妾身同意夫人的主張,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譚侍妾兇死,尸骨未寒,我們一定要把下毒的人找出來給她一個交代。”
葉榮點頭,余溫內心吐槽“當時咱倆被下毒也是人命關天啊”,但是看到死相猙獰的譚碧羅,她決定不和死人爭辯。
蘇旻秋提議:“將軍與夫人去找官府,妾身留在這里看著譚侍妾。”余溫一聽就知道肯定有詐,蘇旻秋留下來肯定要做什么手腳。
所以她說:“妹妹大晚上的一個人守在這里多可怕呀,不如讓外面幾個侍女、仆從進來看著尸體,你隨我們一起去。”
看到蘇旻秋還想找理由推拒,余溫繼續道:“況且你和譚侍妾私交甚多,京兆尹那邊問起來的,怕是多由你回答呢。”
葉榮都點頭了,蘇旻秋只得抬腳和他們一起出去。余溫正交代外面的侍女們,就聽見后面那個不省心的又叫起來:“呀!這是什么!”
回頭看去,卻是蘇旻秋在經過凳子的時候踩著地上某個東西滑去了,險些摔倒卻抓住了葉榮的袖子。
什么東西骨碌骨碌滾到譚碧羅吃飯的桌邊地上,蘇旻秋蹲下撿起來:“好像是一個玉耳墜。”
她往地上左右掃視,驚叫道:“這邊還有一個!”
蘇旻秋把兩個玉耳墜捧在雙手中,給葉榮看:“將軍可認得,這是譚侍妾的飾物么?”
葉榮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余溫卻看得分明——那是月橋之前弄丟的耳墜。心里沒有慌亂,反而欣慰地想:這樣一來,事情都能串起來了。
蘇旻秋問她:“夫人,這耳墜的主人你認識嗎?”
剛想確認,蘇旻秋原本候在門口的婢女突兀地說:“奴婢認識,這是夫人貼身侍女月橋的耳墜。”
余溫心中的小人咧嘴笑開,看來自己推演了好幾個夜晚的劇情發展線路,竟是一步不差。她突然想模仿一句番劇臺詞說:“我變無情了,也變強了。”
我,莫得感情。噗……
玩了一下梗,神游歸來的余溫發現現場還是劍拔弩張。蘇旻秋戴著驚訝的面具問她:“夫人,真的是月橋的嗎?”
沒等余溫回答,她又自作聰明地說:“夫人宅心仁厚,定是要包庇自家侍女的吧。罷了,不能讓夫人做這般難以抉擇的事情,你去傳月橋過來。”
聽見蘇旻秋轉頭對她的侍女這么說,余溫表面上平平淡淡,內心咬牙切齒:難以抉擇個鬼啊?這么自然地就把我說成了一個包庇下人的不稱職的夫人,還不給我反駁!
這個禍害。她默默咒罵道。
她站在原地不動,葉榮傳遞過來的疑惑眼神也假裝沒有看到。三個人之中暗潮涌動,現場浮動著不安的詭異氣氛。
月橋的到來打破了目前的局面:“奴婢見過將軍、夫人、蘇娘子。”
蘇旻秋將那玉耳墜拿來給月橋看:“你認一認,這是你的耳墜嗎?”
“這……”月橋的臉上出現一抹慌亂,她抬頭看了余溫一眼,然后低下頭去盯著那首飾,“這好像……”
“問你你就說!”蘇旻秋平日里的溫軟語氣已經不見蹤影,“婆婆媽媽支支吾吾的,莫非是在替誰思考要不要認了?”
余溫平靜無波地說:“月橋,你怎么回答都與我無關,這是不是你的,你心里應該有數。”
雖然這么說了,但是她現在開口,怎樣都像是提點月橋的言行舉止。余溫暗戳戳記下這個貼士,以后不能在這種關口發言。
月橋在地上磕了個頭:“是,是奴婢的玉耳墜。”
“怎么會掉在這里?”
“奴婢不能說……”月橋嬌嫩的臉上滾下兩顆淚珠,我見猶憐。
“怕什么,我們都在這里,將軍自然會為你做主。”蘇旻秋安撫似的說道,“你要做的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這兩人,戲唱得一字一句都對上了,只是無人想到她也有自己的劇本。
余溫開口附和:“是啊月橋,這不是在去譚夫人府上那日你丟了的玉耳墜嗎?怎么會在譚侍妾這里?”
月橋沖蘇旻秋和葉榮拼命磕頭:“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嗯?這時候不應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派她去毒害譚碧羅嗎?余溫心下疑惑,不過月橋留下的這個言語縫隙讓她可以趁機翻盤。
沒有料到蘇旻秋今晚就會動手,她的對策沒有準備充分。如果不趁現在拿出來,到時候他們時機成熟了,事情就會很麻煩。
“不過這個玉耳墜是街上隨便就能買到的小飾物,碰巧同樣也不是沒有可能。”余溫悠悠開口。
她對葉榮說:“那天月橋在妾身房里把耳墜弄丟了的事情,當時所有在妾身房里的侍女、侍從們都可以證明。是時時間緊張,月橋沒有好好找尋,之后也沒有再認真找過。
“如果現在就去妾身房里仔仔細細找一遍,玉耳墜被找到了的話,是不是就能夠說明月橋是無辜的?”余溫瞥了一眼蘇旻秋掌中的玉耳墜,“而這個耳墜,很有可能是有人想要陷害月橋,借此把嫌疑轉到妾身身上來。”
守在門外的霧朝聽到余溫這么說,馬上走進來跪下:“奴婢可以證明,月橋當天在夫人房間里弄丟了耳墜,再也沒有找回來。所以那只耳墜不出意外,還在夫人房里。”
月橋身子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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