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回到江府后,感到渾身乏力,京師的貴女們太不好惹了。
她突然又想起晉王景予在譚山跟她講的話,自己要找的東西很有可能已經離開潭山,他既然知道自己在找僵尸,想必已經對她產生了警覺,她雖然心有余悸,但對此也無可奈何。
景予被人稱為“鬼面閻羅”,想必有他的厲害之處,自己身為玉鼠徒弟的事情可能早晚都會被他發現,真到了那一天,自己應該如何應對呢?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梨落就收到來寧翊來信,約她午時碧月船坊見,想著下午還要跟沈汐桐去月兮閣,梨落趕忙換上男裝,前去赴約。
離中元節還剩下三天,想必是藍冥花有新的線索了。
梨落讓槐花赴沈府送信,說自己未時赴沈府,交代完后便帶著同樣喬裝打扮的紫米和玉竹去了碧月船坊。№Ⅰ№Ⅰ
寧翊早已在船坊等候,他極喜歡飲酒,此時正對著窗外自飲自酌。
梨落門口看去,此人今日身上穿著一件墨色長袍,腰間綁著一根紅色革帶,光影射進,顯得他的面龐更加的筆挺。
梨落進門后,寧翊突然抬起頭,笑著對她說,“你是打算以后見我都穿男裝?”
梨落聽到此聲后腳步停頓下來,白皙的臉上微微發紅,有些窘迫地說道,“女裝怕招人耳目,畢竟我是未出閣的官宦女子。”
寧翊聽到后微微有些心虛,想著自己是不是有些冒昧,萬一她以后不愿意出來見自己怎么辦,便溫聲說道,“玩笑話而已,梨落妹妹不必在意,過來坐吧。”說完指了指跟前的位子。
梨落坐下后便開口問道,“聽你的信上所講,是藍冥花有消息了么?”№Ⅰ№Ⅰ
“猜的不錯,不過我擔心信上說不清楚,信上說也不安全,我已經叫了崇清(皇浦長澗,字)過來,他一會兒就到。”寧翊回道,他擔心梨落不知道崇清是誰,便接著說道,“崇清是皇浦長澗的表字,你不要看他性格有些孤傲,其實為人坦誠仗義,而且膽子大,頭腦靈活,他跟西北邊很多地方都有生意往來。”
“嗯,我知道。”梨落表示同意的點點頭,上次見皇浦長澗對他妹妹的態度,她已經感覺出來了,此人外冷心熱,年紀輕輕就做了家族的宗主,想必有他的過人之處,寧翊是負責做情報的,皇浦長澗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消息渠道。
說完此話后,兩人之間出現了一些沉默,梨落小抿了一口茶,見寧翊仍是拿著酒杯飲酒,便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為何如此喜愛飲酒?”說完后梨落心里就有些后悔,感覺自己有些多管閑事。№Ⅰ№Ⅰ
寧翊聽到后放下酒杯,一雙星眸看著江梨落,雙手環抱靠在桌上輕聲回道,“小酌而已,不會傷身。”臉上還掛著一絲不可言喻的笑意。
梨落畢竟跟男子交往的經驗十分有限,此刻臉上通紅,一時覺得非常窘迫,感覺像自己特意在關心他一樣,她急忙想找個話題讓自己不那么窘迫,“昨日我跟汐桐表姐去了一趟譚山看望祖母,在后山碰到了晉王殿下。”
寧翊聽到后表情微變,“景予?”
梨落點點頭,“上次我去了沈府,就是你也在的那次,汐桐表姐跟我說她從譚山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僵尸,我擔心中元節他們會出來鬧事,便想著過去看看究竟,沒想到三皇子也在那里,他還跟我說,”梨落有些遲疑,寧翊沒有打斷,她繼續講道,“他說,我想找的東西很有可能已經離開了譚山,具體去了哪兒他會親自查。”梨落昨夜一直都沒有睡好,心里一直在反復想起這句話。№Ⅰ№Ⅰ
“你擔心祖母安危,去后山查僵尸的行蹤,就算景予知道,也無可厚非,況且你本來就是大理寺少卿江大人的女兒,對探案一事感興趣也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寧翊安慰她道。
他知道心思細膩的女孩子擔憂的事情總是很多,不過寧翊心里也暗暗在想,景予這個人洞察力極強,喜歡一追到底,如果被他知道梨落是江湖玉鼠的徒弟,的確有些麻煩。
此時,腳步聲響起,一身穿寶藍色玉錦圓領袍的男子走了進來,此人身長七尺,有一雙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正是皇浦長澗。
梨落趕忙起身行禮,不知為何,每次見到此人她心里多少有一點緊張。
待皇浦長澗坐下來后,寧翊便直入正題,“你跟我說不方便信上講,現在可以說了。”說完親自給了倒了一杯上好的顧渚紫筍,此茶產自湖州,是上好的貢茶。№Ⅰ№Ⅰ
皇浦長澗稍稍抿了抿茶,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梨落道,“是江大人通過上官里放出中元節重大交易的消息么?”
梨落沒有想到皇浦長澗突然問起自己,她有些猶豫后搖搖頭說道,“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爹爹了,關于這個我也不是太清楚。”
皇浦長澗聽到后倒也不惱,他說道,“藍冥花我已經查到了,此花來自西域,極其霸道邪祟,中元節若江大人想親手抓住流火云,最好去問問這種花可有解救之法。”
“你也別賣關子了,把你得到的信息說出來聽聽,此花如何霸道邪祟?”寧翊在一旁問道,不知為何,在認識梨落后,他總擔心自己會無意間傷害到這個姑娘。№Ⅰ№Ⅰ
皇浦長澗繼續撥了撥手中的扳指,不緊不慢地講道,“藍冥花來自西域南邊的布塔河流,當地人叫這種花為布塔神花,它極為珍貴和稀有,基本上只被那里的部落貴族把持,這種花霸道的原因就在于它被點燃后可以瞬間燒起來,用普通的方法極難令其熄滅,而且邪祟的是它被燃起來后有一種致人迷幻的效果,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可以制造出它想讓人制造出來的幻覺。”
見寧翊和梨落都有些震驚地沒有說話,他接著講道,“所以,中元節的這只'鬼'可以說是非常難捉,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中元節出行百姓眾多,萬一他們再次用藍冥花作案,死傷的可不止這三個人了。”
梨落想努力保持鎮靜,但心里已是波濤洶涌,“那你可知這種花是如何傳到中原來的?”梨落禁不住問道,找到渠道和買方,就能離真相更近一點。№Ⅰ№Ⅰ
“這我可不清楚,這背后的渠道和買方讓則陵去查吧,他比我更加精通一點,我只是一名商人,能知道的信息有限,不過,”皇浦長澗看了寧翊一眼,“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我跟你再透露一點,在查這個部落的時候,讓我比較驚奇的是,獨孤吟跟這個部落生意做得極好,他們在月兮閣里賣的上好的天蠶絲衣用的天蠶絲皆產自這里。”
月兮閣,獨孤吟,梨落腦子里在飛快地旋轉。
“皇浦大哥,梨落還有一事還想請教。”梨落問道。
皇浦長澗看了梨落一眼,“你說。”
“天蠶絲是僅供應獨孤吟一家么,還是說其他家也有?”
“據我所知,布塔部落里的天蠶絲產量有限,幾乎是世間少有,所以他們只跟獨孤家合作。”說完似乎還有些佩服,“不過你要是想知道獨孤吟是怎么做到的,估計還是得去問他本人。時間緊迫,我勸你還是去想想辦法讓江大人取消此次的抓捕行動,一旦再發生命案,他難保丟了烏紗帽。”№Ⅰ№Ⅰ
見梨落有些沉默不語,他抬頭對寧翊講道,“則陵,我有事先走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好,下次一起喝酒。”寧翊回道,皇浦長澗點點頭轉身離開。
寧翊看梨落依然低沉不語,便對她說,“你怎么喊其他人都叫哥哥、大哥什么的,喊我就喊寧公子。”語氣間似乎多有不滿。
梨落聽到后略微尷尬地一笑,剛剛只是情急之下喊出,并未想太多,“那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她問道。
“他們都叫我則陵,我年長你幾歲,你可以喊我則陵哥哥,或者跟汐桐一樣,叫我寧哥哥。”寧翊給梨落邊說邊倒了一杯茶。
梨落見眼前此人溫聲細語,毫無世家大族的架子,心里不禁對他產生親近之意,“那梨落今后也叫你寧哥哥。”只是說完不知為何,臉微微有些發紅,她急忙將話題轉移,“一會兒汐桐姐姐約我去月兮閣買衣服,我想順道看看他們的天蠶絲衣。”№Ⅰ№Ⅰ
見她如此后,寧翊不知為何,心里一陣滿足。
寧翊思索了一會兒后說道,“梨落,中元節那天你會去么?”他臉上有些許擔憂。
梨落不假思索地點點頭,“中元節那日是破案的關鍵,我是一定會去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的安危。”
“嗯,”寧翊聽到后點點頭,“最近江湖放出了一個風聲,皇浦長澗懷疑是你父親放出來的,說中元節當日有重大交易,我估計京師中所有的江湖人物都會去。”
“我這些天都沒有看到父親,也沒有向他打聽案情的進展,寧哥哥,你知道交易的內容是什么么?”梨落急切地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她之前就懷疑有江湖人士參與進來,且都與一件寶物有關。№Ⅰ№Ⅰ
“懸明畫,”寧翊回道,“前朝陳覆滅后,據說在陳家王朝的陵墓中藏著一件天下無價的至寶,名叫懸明畫,乃前朝大畫師顧禹所作。關于此畫的謠言很多,有說畫里藏著陳家王朝從各地搜刮的寶藏,有說里面藏著一個驚世的武林秘籍,更有人說,”寧翊突然放低聲音,“懸明畫可以解開世間一切未解之謎,這也是這幅畫為何叫懸明的原因。”
天下至寶,武林秘籍,能世間未解之謎,任何一項,都對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如果這幅畫要交易,且是從陳家王朝陵墓中出土,那么極有可能是上次父親說的那批盜墓賊,上官里,梨落突然想到這個名字,原來父親故意設下這樣的局,除了引流火云現身外,也正有意引出這背后的操縱者,但如果藍冥花一事不解決,這個局很可能變成破局。№Ⅰ№Ⅰ
還有三天時間,想到時間,梨落對著寧翊說道,“寧哥哥,我約了汐桐表姐去月汐閣,這就準備告辭了,多謝你告訴我這么多線索。”
寧翊笑著說,“吃點糕點再走,再聰明的腦瓜沒有吃東西也是轉動不起來的。”
這時,屠大娘端了一些點心進來,“這是我家公子特意吩咐的,我也不曉得姑娘喜歡吃什么,就都準備了一點。”此時,桌子上放了魚糕、藕粉桂花糖糕、山楂馬蹄糕、蘇式桔紅糕等等,擺放的極為雅致,梨落此時對這位屠大娘更為敬佩了,贊嘆道,“沒想到您除了魚特別好吃外,做出來的糕點也是天下一絕。”
屠大娘謙虛道,“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讓姑娘見笑了,主要是我們家公子有眼光。”說完就笑著告退了。
“這么多,我如何吃的完?”梨落看著糕點說道,想著先吃哪個好。
“你們家不是有幾個好吃的丫頭,待會兒剩下的讓屠大娘都給你打包。”寧翊笑道,邊說邊夾了一塊魚糕放在梨落碗中,“嘗嘗這個,屠大娘的拿手糕點,蒸了好幾個時辰。”
梨落趕忙嘗了一口,松軟可口,魚肉的鮮嫩完全融入其中。
見梨落吃的樂不可支,寧翊微笑著說道,“你若是喜歡,以后常來吃。”
多年后,梨落回想起這一幕,總會覺得眼前寧翊的臉龐看起來是如此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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