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桐早早就在府里等梨落,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中元節,今年的中元節汐桐推掉了所有的約會,準備帶著府衛胡斐一起去河邊放燈。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汐桐看到胡斐,心跳就會不自覺地加速。胡斐離開后,她心里又會格外想念,總想快點見到他。但是這些,她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講過,包括梨落。
汐桐心里明白,她跟胡斐的身份差距太大,爹爹和娘親是絕對不可能答應他們來往的,更何況,她還不知道胡斐對自己的心意。這幾天,汐桐明顯地感覺到胡斐在有意避開她。
中元節燈會,她想趁著兩人單獨見面之時,趁機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吾思慕君已久,不知卿何意”,若他同樣愛慕自己,汐桐決定趁中秋節父母歸來之時,向他們袒露心思。若他無意,她便發配胡斐去大哥軍中鍛煉,眼不見為凈。不過在此之前,她要給自己買一件能襯托自己絕佳氣質的衣裳。№Ⅰ№Ⅰ
“你怎么才來?”沈汐桐埋怨道,兩人說了幾句之后,便一起坐上了沈府早已備好的馬車。
月兮閣位于京師西街的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座獨立的三層小樓,雖說是在鬧市,但小樓四周種滿了翠竹,后院還有專門停放馬車的地方。
月兮這兩字取自詩經中的《子衿》,“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取意雖高雅,但由于月兮閣內的衣服布匹價格奇高,所以除了一些京師城內的貴女,其他普通人家極少有人前來。
一下馬車,月兮閣里的胡掌柜急忙前來相迎,他是店里的老人兒,擔任月兮閣掌柜二十三年,對京師貴女們各門各路極為熟悉,行完禮后,胡掌柜對著沈汐桐一行人地笑著講道,“聽說沈小姐今日要來,小老兒一早便在店里等候。№Ⅰ№Ⅰ
沈汐桐聽到后立馬一臉開心地從馬車中走了出來,梨落緊隨其后。
那掌柜看到梨落后眼睛出現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震驚,隨即又立馬反應了過來,“這位便是江小姐吧,小老兒剛剛失禮了。”
梨落點頭示意,慢慢從馬車里走了出來。
“像,太像了。”胡掌柜忍不住在旁說道,沈汐桐聽到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立馬反應過來,“罪過罪過,讓姑娘想起傷心往事了。”
梨落搖搖頭對著掌柜說,“您還記得我母親?”
那胡掌柜像是想起從前往事,依舊彎著腰點點頭回道,“你母親當年可是沈府的掌上明珠,不管是相貌還是才藝,那都是名動京師的,簡直是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想當年,她也是我們月兮閣的常客,性子啊,跟汐桐小姐一樣活潑。”№Ⅰ№Ⅰ
沈汐桐擔心勾起梨落的傷心往事,她心里知道這位妹妹雖然面上不說,但都把心事都藏在心底,“好了好了,別說了,趕緊帶我們去看看新來的布匹。”
“是是是,”胡掌柜接連點頭,帶著他們朝月兮閣里頭走去。
梨落進去后,心里暗嘆月兮閣不愧為京師的衣店之首,此樓一層擺放的是布匹,二層擺放的是成衣,客人可以選取自己喜愛的布匹,然后按照二層的樣式來為自己量身定做,梨落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布匹,這些布匹按照不同的種類、顏色和產地分類擺放,連放布匹的木架都是來自于福建上好的香楠木,木頭自然散發的清香讓人聞了后心曠神怡。
沈汐桐向來偏好于蜀地來的蜀錦,沒等店里伙計招呼就徑直走上前自行挑選了起來,還對那個老掌柜擺擺手說,“不用招呼我,我自己挑,你照看好我表妹就行。”№Ⅰ№Ⅰ
梨落也在一旁慢慢看了起來,跟汐桐不同的是,她穿慣了江南的綢緞,那老掌柜也緩緩跟在江梨落后面,梨落看著這些布匹說道,“這些衢州都有,倒不覺得新鮮。”
“哦,不知江小姐想看什么新鮮的?盡管吩咐就是。”胡掌柜回道。
“之前聽哥哥說,月兮閣內有聞名天下的天蠶絲做的衣物,今日梨落前來,不知是否有幸一見。”言辭間充滿了小姑娘的向往。
胡掌柜微微思索了一會兒,捋了捋胡子說道,“不錯,月兮閣內的確是有,此品種比較特殊,產自西域,天蠶幼蟲四眠五齡,全齡不過五十日,吐出來蠶絲異常珍貴稀少,目前小店現存僅一件。”
梨落聽到后心里有些激動但面上沒有露出來,“不知長者是否能夠帶梨落一見,梨落打小長在衢州,從不曾見過如此布料。”№Ⅰ№Ⅰ
汐桐在一旁聽到后朝他們走了過來,大聲說道,“胡掌柜,什么好東西還藏著掖著的,還不拿出來讓我們瞧瞧。”
“既然如此,兩位小姐便跟小老兒前來。”說完他便打算帶著汐桐和梨落往樓上走去,天蠶絲衣僅存一件,被鎖在了三樓的閣樓里。
此刻,一名伙計領著著一位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走了進來,梨落好奇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只見那女子頭發隨意的挽了一個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顯得幾分隨意卻不失典雅。
沈汐桐看到此人后沒有理會,拉著梨落的手往上走去,那女子見到沈汐桐和梨落后,只微微一抬眼,稍稍示意了一下。
梨落也微微一點頭回禮,便跟著沈汐桐朝樓上走去。№Ⅰ№Ⅰ
那件天蠶絲衣被放在了月兮閣三樓的一間小房間內,剛上三樓,梨落便小聲問道,“剛剛那人是?”
沈汐桐顯得有些不以為意,“別理她,她是芳草閣的韓書瑤,一向自詡清高,對我從來都是愛理不理的。”
“我還以為沈大小姐厲害的不得了,居然還有人對你愛理不理的。”江梨落笑道。
沈汐桐翻了個白眼,“她整天做夢想做太子妃,自然瞧不上我們這些人。”
梨落聽到后趕忙讓沈汐桐打住,示意她這種話私下說說就算了,不要在外邊說。
胡掌柜推開門后,一間白色的天蠶絲做的襦裙被擺放在木架上,窗外的光影投射進來,那件天蠶絲衣透出一種別樣的光澤,梨落走前去看,發現此衣做工精巧細膩,看起來晶瑩剔透,她立馬被吸引住了,表情漸漸呆住,驚嘆得說不出話來。№Ⅰ№Ⅰ
沈汐桐見梨落如此,悄悄在一旁問胡掌柜這件衣服多少錢,胡掌柜用手比了個數字后,汐桐立馬說“成交”。
待沈汐桐和江梨落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時,梨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沈汐桐,她沒有想到沈汐桐居然一口就給她將天蠶絲衣服買了下來,她樂不可支地將小腦袋靠在汐桐的肩頭。
見梨落如此,沈汐桐一臉嫌棄地嚷到,“你小心一點,不要把哈喇子流在我身上了。”
梨落依舊不依不饒,“謝謝表姐今天大放血給我買的新衣服,梨落實在是無以為報。”說完雙手抱著沈汐桐的左臂更加的緊實了。
梨落從小就是一個不粘人的姑娘,長大后性子更是沉穩安靜,沈汐桐見她高興的樣子,雖說一臉嫌棄,但心里還是無比開心。№Ⅰ№Ⅰ
馬車停在了江府門口,梨落下車后走到車窗邊,認真地跟沈汐桐說道,“中元節那天晚上最好不好出門,出門的話也千萬不要到地壇去,那里很危險,還有切記如果出門的話一定要多帶一點府衛。”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沈汐桐說完用手勾了勾江梨落的鼻子,兩人相視而笑。
“你也要多加小心,遇到壞人千萬不要逞強,一定要跑。”沈汐桐認真囑咐道。
“恩,”梨落認真地點點頭。
傍晚時分,江梨落回到江府后,立馬拿著天蠶絲衣去找晚娘,順道打聽一下爹爹何時回府。
晚娘在做沈玥陪嫁之前就是京師有名的繡娘,她的手藝曾讓當時的京師貴女們趨之若鶩,她不僅會根據身材來裁剪樣式、設計花樣,還會根據各地衣料的不同而做不同的繡技,想知道這個是不是真的天蠶絲衣服,問她最為合適。№Ⅰ№Ⅰ
晚娘此時正坐在燈下納鞋底,梨落悄悄地走了過去,“晚娘,”突然的一聲嚇得晚娘有些差點把鞋底都弄飛出去了。
“你這丫頭,”晚娘發覺是梨落后嗔道,“一天到晚的不見人,突然一聲嚇死我了。”
“我這不是想多查點線索,為爹爹分憂嘛?爹爹人呢?”梨落挽著晚娘的手,撒嬌道。
“女孩子家家的,哎,你爹剛回來就去書房了。”晚娘嘆道,“你去做你想做的,晚娘沒有意見,只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晚娘用什么去面對你的母親。”
梨落聽到后在一旁靜靜地挽著晚娘的手臂,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總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母親在世的時候院子里是多么的熱鬧。№Ⅰ№Ⅰ
一會兒后,梨落將手中的天蠶絲衣服拿給晚娘,讓晚娘看看這個衣服料子來自哪里。
借著油燈,晚娘在手上仔細地摸了起來,“材質細膩柔滑,吐出來的蠶絲堅韌有彈性,這是西域產的天蠶絲,這種天蠶絲只有月兮閣才有。”
梨落聽到后急忙問道,“晚娘,這關乎京師的幾起殺人命案,你確定么?”
晚娘又重新將衣服拿到燈下端詳,拿手細細摸了摸,在鼻子下聞了幾下,“不會錯!天底下只有月兮閣里才有這樣的天蠶絲衣。”
梨落聽到后拿起衣服,“謝謝晚娘,我去找爹爹。”說完便起身拿著衣服朝江秉書房疾步走去。
夜幕降臨,江秉幾乎忙的腳不沾地,大后日便是中元節,若是還抓不住流火云,他這個大理寺少卿可以不用做了,更讓人擔憂的是,這背后不僅僅是流火云這么簡單,若是這伙人想趁著中元節發難,繼續在京師中殺人,他又當如何呢?№Ⅰ№Ⅰ
“爹爹,”江梨落的聲音的門外響起。
江秉收回自己的情緒,“進來。”
梨落手中拿著天蠶衣進來,跟江秉說道,“爹爹,你看,這是月兮閣的天蠶絲衣服,是月兮閣獨有,產自西域。”江秉拿起衣服,神情嚴肅地說道,“你是說這件衣服跟此次案件相關?”他們父女之間有一種特殊的默契。
“嗯”,梨落點點頭道,“這件衣服和國師口中提到的藍冥花均是產自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在西域的南邊,名叫布塔,這個布塔部落長期與外世隔絕,幾乎不跟中原人來往,但是有一個人,卻能壟斷這里全部的生意,且得到這個地方全部異常珍貴的天蠶絲。”
“你說的這個人,是月兮閣背后的東家,孤獨吟?”江秉問道。№Ⅰ№Ⅰ
“嗯。”梨落回道。
“那你也無法證明獨孤吟就是此次事件背后之人,他運的是天蠶絲,并不是藍冥花。”江秉說道。
“聽說這個部落的人都是卷發,灰瞳,高鼻梁,性格冷峻高傲,自視為神族的后裔。我聽說,獨孤吟的弟弟孤獨傷生下來的時候有一只眼睛也是灰瞳,是后面才慢慢變成黑色,我懷疑他的真實身份可能跟這個布塔部落有關,就算獨孤吟此人沒有參與到京師案件當中去,想必他也知道這其中的一些內情,不然他不會這么輕易地得到布塔族全部的天蠶絲。”梨落回道。
江秉心里一片嘩然,他沒有想到梨落竟然查的如此仔細,如果真的是有布塔族的人參與進來的話,那城里的藍冥花將不僅僅是流火云一人所有,事情會更加棘手,時間只剩下兩日了。№Ⅰ№Ⅰ
見江秉有些低沉不語,梨落說道,“爹爹,能不能借陳吾和廖勇兩人一用,女兒明日想親自去會會這個獨孤吟。”
哦?”看著自己這個女兒,江秉笑道,“你打算如何會這個獨孤吟。”
“當然是有女兒自己的方法。”梨落回道,“我想用之前在獨孤傷那里搜到的冊子唬一唬此人,他既然作為商人,必然有他害怕的地方。”
江秉想了想,“好,明日我就將陳吾和廖勇借給你,不過切記,不可暴露身份。”
梨落立馬點點頭,突然想到皇浦長澗的一席話,擔憂地問道,“爹爹,中元節懸明畫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么?”
江秉點點頭,“不錯,中元節必須收網,流火云的事情不可再拖下去。”
梨落心里有些害怕,“聽說著藍冥花過于霸道,我擔心會火流云會對爹爹不利。”
江秉聽到后一只手拍了拍梨落的肩頭,“梨兒,放心吧,爹爹自有分寸,更何況中元節那天有你劉啟伯伯呢,你要知道一句話,凡是外表越是表現出冷漠孤傲的人心里往往都有一處不為人知的軟肋,而我,已經找到了流火云的軟肋,所以你可以放心。”
這樣子一說梨落心里就安神了下來,便從江秉那里告辭,打算回去后將明日的計劃再細作打算。
看著梨落走開的背影,江秉陷入了一陣沉思,自己的妻子沈玥一直都是把梨落往大家閨秀的方向去培養,從小學習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此次帶她來京師,本是想等此次破案后,為她求一門好親事,然后她卻一頭扎進了斷案里,這不知對她是好是壞。
夜風微涼,江秉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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