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聿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樣舒坦了，算起來上次睡得這樣毫無防備，還是在圣醫谷遭逢變故之前，那時候，常峰還是他乖巧懂事的弟子，圣醫谷也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轉眼間已經是物是人非。

如今，經歷了那么多的波折，付出了那么多的代價，圣醫谷總算是回到了他的手中，幸好他還活著，幸好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彌補自己當年犯下的錯誤。

常聿覺得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莫過于飽飽的睡過一覺之后，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一對寶貝徒弟，在他睡著的這段時間，兩個小家伙都沒有離開她的身邊，兩人明顯也是累極困極，兩人席地而坐，雙手放在他的藤椅上，就這么枕著睡了。

莫淵睡眠很淺，常聿才是稍微動了動，他就已經醒了。

“師……”

莫淵才剛喊了個字，就被常聿捂住了嘴，比了個禁聲的姿勢。

常聿輕輕的起身，莫淵也揉著惺忪的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殷靈玥依舊睡得很沉，夢里還舔了舔嘴唇，十分可愛。

常聿彎下腰將殷靈玥抱了起來，放在他剛剛睡覺的藤椅上，小丫頭嚶嚀一聲，然后很快找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沉睡。

常聿拉上莫淵的手，帶著他去了書房的里間。

“師父，您睡著的時候，洛英前輩送來了這個，說是那那些未知勢力身上的刺青，洛英前輩他們殺死的每個人身上都有這個東西，全都刻在大腿內側，不是很輕易能發現的。”

莫淵盡可能讓自己說話的聲音足夠小，僅僅是他們師徒二人能夠聽到。

常聿接過莫淵遞過來的布帛，看著上面這個奇奇怪怪的圖案，仔仔細細的想了許久，確定自己的確不曾見過這個圖案。

“師父，若是繪制的是這個圖案，那徒兒可以保證，這些人絕對不是來自暗幽宮。”莫淵說得十分篤定。

“哦，說說看。”常聿眼睛一亮，被莫淵這堅定的語氣引起了濃濃的興趣。

“師父，雖然您從未過問過我和玥玥的過去，對于我們二人的出生，你也是還不介意的，但是徒兒覺得，咱們既然師徒同心，更應該坦誠相待，對于我的出身，我也只跟您說。”

“哈哈，臭小子你莫非是什么富家公子，快給師父好好講講！”常聿半開玩笑的道。

“師父，我其實來自暗幽宮，可以說，如今的暗幽宮宮主莫棠，就是我的兄長。”

莫淵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說著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樣，常聿卻在聽到這句話之后，整個人都帶愣住了，如果不是莫淵告訴他，常聿怎么也不會將莫淵這樣單純至善的小子，和那個殺人如麻的魔宮聯系在一起。

任誰也想不到二者之間竟然會是這樣的聯系，一個是江湖上聞風喪膽的第一魔宮暗幽宮，其宮主莫棠更是工于心計陰險毒辣，一個是單純善良，澄澈純凈的小子，常聿是在不敢想象莫淵身在暗幽宮，卻依舊能纖塵不染。

“師父，兄長他很疼我的，甚至對我密不透風的保護了十九年，那十九年的時間里，我既不知道天地廣闊，也不知道人心莫測，我的世界就只有黑色，我的身邊就只有兩個訓練有素的小丫頭，兄長用他自認為最好的方式，給了我一個至純至凈的世界。”

“為什么……只有黑色？”

“因為，那十九年，我都是一個瞎子，自我記事以來，就從來沒有見過光亮，為了治好我的眼睛，兄長抓了不少醫者來為我看病，那些治不好我眼睛的醫者，無一例外都被兄長處理掉了，那時候，我總覺得兄長過于殘忍，他的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鮮血，怕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他那是為了保護你。”

“是啊，兄長他那樣做事為了保護我，表面上是因為那些醫者治不好我的病，兄長惱羞成怒這才下了殺手，暗幽宮的人是這樣認為的，我那時候也是這樣認為的，現在想起來，才知道兄長根本就不是那種易怒的人，他那樣做，不過是想讓他莫棠還有個弟弟的這個事，成為一個永久的秘密。”

“他很疼你。”

“師父，您如今看到的這個莫淵，正是莫棠他用盡全力保護下來的莫淵，他讓我遠離這時間的一切陰暗和丑惡，他讓我的世界單純而簡單，他寧愿自己的雙手染滿了血，也要讓他唯一的弟弟活得光明正大，我一直，都沒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我一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對于兄長的過度保護甚至還心生怨懟，但是在經歷了那么多之后，我總算是明白哥哥了。”

“嗯。”

“師父，您知道嗎，原本我就這樣稀里糊涂的過下去也沒什么了，但是后來，她出現了，她的出現，讓我不顧一切掙脫了兄長為我編織的牢籠。”

“她就是小玥兒吧，那丫頭應該是被抓去給你看眼睛的？”

“是的，玥玥是除了兄長以外，第一個帶給我溫暖的人，是她帶我領略了不一樣的人生，讓我第一次如此渴望的想要看看這個世界，也是她，將黑暗從我的世界里驅逐，然后換上了繽紛的彩色。我的人生一直活在黑夜里，直到遇見她，我才知道什么是黎明。”

常聿總算明白莫淵對殷靈玥的執著是什么原因了，一開始是依賴，是信任，到后面，是濃濃的愛意，只是莫淵這樣的愛，太過小心翼翼了，這樣的感情，脆弱得如同玻璃，一不小心便會掉落在地上，化作一堆碎片。

“我和玥玥度過了一段幸福美好的時光，那段時光美好得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很不真切，我很想看看玥玥的模樣，她那樣的善良的姑娘，應該一副天使般的模樣，于是我開始數著重見光明的日子，就像好好看看玥玥的模樣。”

“那見到了沒有？”

莫淵搖搖頭，“就在拆藥的前一天晚上，玥玥帶著我到屋頂上賞月，我們說了一夜的話，第二天，她就不見了，我瘋了似的找了她兩天兩夜，甚至懷疑兄長是不是對她下了毒手，最后才知道，她被兄長送走了。”

“后來，你便離開了暗幽宮，只為了去尋她。”

莫淵臉頰一紅，應了一聲“嗯。”

“你兄長沒阻止你？”

“自然是阻止了啊，但是兄長是個心思通透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人一旦有了不一樣的追求，便不是可以困得住的，哪怕我追求的不過是一個姑娘，兄長便由得我自己在外面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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