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也是后來翻看了史官記錄,才知道那些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洪慶四年,確定三圣教為國教。從上到下設立教宮,可以從學宮直接選拔優秀的學子進入教宮進行修習。而教宮子弟只要通過晉級考試,就可以直接為官。舊貴族為之震動。
洪慶五年,貿易戰讓白芷國內亂,請求鴻音王朝的幫助。宣德帝發兵討伐,似乎是三圣神賜予了鴻音王朝無上的威力,這一次討伐異常順利,鴻音王朝取得了神圣婆羅洲的主導地位,聲名也達到了頂峰。
洪慶六年,云妃羽化登仙,烏延國旱災爆發,是最好的進攻時機,可是綏安公主卻意外找到了水源,解了旱災之危,但烏延國的實力也在這次旱災之中大受損傷,再也沒有與鴻音王朝相抗的實力。
洪慶七年,宣德帝日益驕縱,喜奢靡,建金城宮,享樂而暴虐。左右進言者,皆杖責,廢除丞相,親統六部,集權達到頂峰,真正孤家寡人。美人如云之中,宣德帝愈發思念云妃,偶有瀛洲道士,略施仙術幻魂為影,一解相思之苦。由此,益發篤信怪力亂神之說。
洪慶八年,各地獻祥瑞,象郡供鮫珠一匣尤不足,勒令進貢鮫人。一時,民怨沸騰。這一切騷動不過是因為宣德帝聽聞,傳說中鮫人的眼淚可以化為珍珠,而鮫人的血卻可以召回亡魂。
洪慶九年,命御前總管太監清池協同文津閣大學士孔與德出使達瑪蒂,海上遭風浪,卒,自此再無近臣規勸皇帝。
洪慶十年,宣德帝修建好了鳳鳴山的陵寢,將生父和舒太妃一起供奉了進去,給生父加了皇帝的謚號。反是反對的臣工們都被杖責,還當庭杖斃了兩名,自此,官場風聲鶴唳,沒有一個人再敢反對皇帝。
洪慶十三年,暴民四起,若水女王回歸神圣婆羅洲,以信仰自由為號,一統天下。
當然,這都是烈山王朝史官們修改后的記載,有多少真實的成分,已經真假難辨。若水記憶最深刻的卻是觀星臺的火光。
是日,當她召集了舊部,蕩平了昊京周圍的暴民之亂,想要再次對姬繁生施以援手時,卻見觀星臺之上星火點點,逐漸爛漫成了一片火紅的霞光。
那時候正是傍晚時分,而那個熟悉的舊影,已經撲向了那火光之中。
“為什么,他不肯再見我最后一面?”
若水的眼淚無來由的涌出來,太遠了,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是她現在有翅膀可以飛,或者可以像會道法的曼殊一樣御風而去,也是來不及了。
白恒在一邊看著也是感傷,但旋即振作起來,“若水,以后這天下就是你的了。”
若水還是陷入在悲傷之中,不能自已,她執意要去觀星臺上看看究竟。
赤兔貼心的問若水,“我帶你飛過去吧,我不怕火的。”
就這么一會功夫,太陽已經完全沉了下去,但觀星臺上的火光卻替代太陽一般照徹了整個天空,那么燦爛,那么光輝,仿佛是一個人將他整個生命的榮光,都奉獻給了這個黃昏。
落日余暉,鴻音王朝也就這樣走進了暮色里,再也不會給世人留下一點舊影。
若水騎著赤兔沿著昊京的王城飛行時,那些驚詫的人們都顫抖著跪拜下來,向騎龍的女王臣服。
他們都不由自主的對若水充滿了崇敬,再加上白恒已經將之前的神跡和讖言重新開始散播,這時候別說是昊京,就是婆羅洲的其他地方的百姓,也都知道女王回來了,女王要登上了。
若水的心思卻只在觀星臺上,她多希望赤兔可以將那些火都悉數滅掉,多希望姬繁生還可以生還。
可是等他們飛到觀星臺的時候,卻見觀星臺上空無一人,只有一把天子劍被隨意的扔在一邊,上面還有一些殘存的血跡,不知是誰的血。
白恒打量著這平日里空蕩蕩的觀星臺,他做過欽天監正,也曾經自由的出入這里,畢竟,為皇家觀星,是他的職責所在。
可是這里現在卻堆滿了木柴,顯然,宣德帝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站在觀星臺,這王城的最高處,看到若水已經完勝,看到若水就可以進城時,他卻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白恒忽然間可以理解他,是呢,要用什么面目來與若水再度相逢呢?
如果他的心里對若水還有一絲的舊情,就沒有辦法成為她登上的阻礙啊。
若水看著那燃燒的火堆,里面并沒有人影,只有一件昭示了宣德帝身份的皇袍,在那柴堆的最高處飄舞。
所有人都知道宣德帝在觀星臺自焚了,但姬繁生有沒有死,就連若水也不知道。
白恒看著那情形,知道必有玄機,便諫言道:
“若水,要不要派人去找找?這樣,總是不放心的。”
可是若水并沒有要追查的意思了,她擺擺手,“罷了罷了,彼此留一點再相見的余地吧,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便給他死后哀榮。
如果他沒死,我就放手給他江湖自在,其實,他一直都是想……”
若水說不下去了,記得姬繁生也曾說過,他想去江湖看看,只是家中還有老母,還有弱妹,他從無機會。后來被姜太后接回宮去,就更沒有機會了。
白恒抬起頭來,看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觀星臺上的火光就更加的濃烈了。
此時城中正亂,暴民已經被擊潰,老百姓開始打著燈籠出來活動,尋找親朋。
在觀星臺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昊京城似乎活了過來,可是那個曾經讓昊京城驕傲的宣德帝,卻死了。
是呢,他在史書中也只有一個城破殉國的死亡記錄了。
終究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宣德帝的下落,不知他究竟去了何處,但也沒人敢去尋找他。對外,他就是死了而已。
若水只收拾了那象征帝位的皇袍和天子劍,又從現場撿了一些燒的極黑的碳木,算是裝殮了,這些事,她甚至是親手做的。
在之后的所有盛大奠儀上,她都沒有再掉一滴淚,所有人都盛贊若水女王好胸懷,給前朝的皇帝還能這般的風光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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