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還沒在梁王府門口停穩,池棠就聽到了魏王殿下的招呼聲,不禁心疼了一下還在聽審的太子殿下。
都是皇帝的兒子,有的人忙得腳不沾地,有的人卻閑得無處不在。
按照身份越高越晚到場的傳統,堂堂魏王殿下來得這么早,是最近沒書好修了?還是弘文館提前休假了?
池棠正嘀咕著,就聽到魏王殿下提起了她:“四姑娘也來了嗎?”
少年的聲音原本是帶著點上揚語調的,聽起來格外朝氣蓬勃,一問起她卻突然軟和了下來,隱隱帶著一絲羞澀和忐忑。
池棠聽得臉上有點發燙,忍不住偷偷從車簾縫隙里去看他。
其實魏王殿下見到她時,是不認得她的,只是把她當作普通女孩兒,而不是池長庭之女……
一句話一種語氣,能打動池小姑娘,可打動不了池小姑娘的爹。
池長庭隨意“嗯”了一聲,將話題從自家女兒身上扯開了:“上回同殿下對弈意猶未盡,不知殿下何時有空,再約幾局?”
李修面色一白,正要開口,目光忽然往池長庭身后一掠,陡然亮起。
“四姑娘——”他好似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了,直接往馬車邊上沖去,哪怕被池長庭攔下,也還是沖著車窗喊道,“四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俊臉泛紅,又靦腆又期待地看著池棠。
都這樣了,池棠也不好意思裝作沒看見,索性從車上下來,規規矩矩向李修行了一個禮,喚了聲“魏王殿下”,就乖乖站到父親身邊不說話了。
“四姑娘,我——”
“馬車停在這里擋路,早些進去吧!”池長庭打斷李修,顧自吩咐女兒道。
池棠聽話地應了一聲,正要回車上去。
“四姑娘——”李修著急喊了一聲,沖不破池長庭的防守,情急之下,把手里的東西遞了出去,“四姑娘,這個送你!”
池棠停步回頭,看到他手里捧著一只紫銅手爐,雕著寒梅圖,精致小巧,似乎是閨閣用品。
“剛剛出宮的時候,惠娘娘給我的……”李修紅著臉,說話有些磕絆,“你、冷不冷?這個捂手,送、送你!”
池棠從裘衣下抬起手,露出手里更精致小巧的海棠型手爐:“多謝殿下了,我自己有。”
“噗嗤!”旁邊剛停的馬車上傳來一聲忍俊不禁,旋即跳下錦帽貂裘的薛郡君,笑嘻嘻走上前,道:“不如送了我吧?我沒有呢!”
李修忙將手縮回,不情愿地說:“你沒有,問三哥要就是,我這個是要送四姑娘的!”說著又重新遞向池棠,眼里露出祈求。
池棠有點動搖,正要偷偷去看池長庭的眼色。
卻在這時,馬蹄疾來,乍然停于梁王府外。
池棠隨著眾人望去。
斜暉暮色下,男子身手矯健地翻身下馬,帶起玄色大氅騰飛如翼。
落下時,露出面容清冷如玉,眸光淡淡一掠,眾人紛紛下拜:“參見太子!”
“起!”他說話時,目光落在她臉上,旋即大步走來。
池棠騰地紅了臉,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異樣。
爹爹不是說太子殿下來不了嗎?怎么還是來了?難道三司會審又出問題了?
他往這里來干什么?
正想著,太子殿下已經到了跟前。
“七郎來了。”他寒暄了一聲。
池棠僵了一僵,掩在狐裘下的手指失落地敲著手爐壁。
原來是沖著魏王殿下來的……
被寒暄的魏王殿下卻不甚自在,將手爐藏了藏,強顏笑道:“三哥……三哥今天不是有事忙嗎?”
“忙完了。”李儼簡潔地答道,目光一抬,同池長庭交換了個眼神。
隨后恍若隨意地滑過池棠頭頂,微微一滯,又從池小姑娘身上滑開,落在李修手上,神色微冷。
李修下意識將手爐往外袍內藏。
“藏起來干什么?不是要送給四姑娘嗎?”薛箏幸災樂禍地揭穿了李修。
李修聽話地又拿了出來:“啊……是——”
“我不要!我自己有!”池棠忙將自己的手爐捧得高高,眼巴巴看著太子殿下。
她今天帶的手爐還是太子殿下賞賜的呢!
看!她才沒有隨便收外男的禮!
太子殿下唇角微動,好像是笑了一下?
池棠還沒看清,太子殿下便轉開了臉,很是自然地搶走了魏王的手爐。
“騎馬手冷,七郎的手爐借孤一用!”他說著冷,卻只用一只手隨意拿著手爐,另一只手抖了抖,從袖籠里抖出一只荷包,接在手里,目光從她臉上一掠,卻落定在薛箏身上。
他將荷包扔進薛箏懷里,淡淡道:“帶了點飴糖,你們分著吃!”
同男客們分門入內后,薛箏沒好氣地將荷包往池棠手里一塞:“拿去吃!”
池棠受寵若驚:“你不吃嗎?”全都給她,那怎么好意思?
薛箏睨了她一眼:“小孩子才喜歡吃糖!”
池棠正要將一塊糖送進嘴里,聽到這話又放了下來,忙反駁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薛箏鄙夷地看著她手里的糖。
池棠負氣把糖丟回了荷包里,將荷包還給薛箏:“太子殿下給你的,你拿去跟小孩子們分著吃吧!”
薛箏嗤笑道:“太子殿下哪里是給我的?我從小就不愛吃甜!”
池棠紅了臉,仍舊強詞奪理:“也許是、也許是殿下忘了?殿下日理萬機,不記得你喜歡吃什么很正常啊……”
薛箏又嗤了一聲,瞥了一眼前面帶路的侍女,突然拉住她的火狐裘低聲道:“我早就想說了,你這件火狐裘是不是太子殿下賞你的皮子?”
池棠本來想搖頭,遲疑了一下,還是昧著良心點頭了。
太子殿下沒有賞她皮子,明明是做好了給她的,可惜這話說出來不合適,只能委屈太子殿下了。
薛箏冷笑一聲,又拍了拍她手里的手爐:“這個手爐,也是太子殿下賞你的吧?”
池棠不好意思地點頭。
薛箏眼睛往她頭上瞄了一眼,繼續冷笑:“這一套首飾呢?”
池棠摸了摸頭上,一愣,點頭。
薛箏嗤笑道:“你就非得這樣炫耀自己跟東宮關系匪淺?”
池棠撇了撇嘴,道:“跟東宮關系匪淺的是我爹啊……”
太子殿下只是愛屋及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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