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默默地退了出去,正如她默默地闖進來。
李儼低著頭,面沉似水,但沒有阻止她。
要不是青衣闖進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身體不太受控制。
李儼深吸了一口氣,僵坐著看向已經逃回自己座位上的女孩兒。
她這會兒也不知道怕熱了,拿著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腦袋都縮了進去。
李儼勾了勾唇角,柔聲道:“小心透不過氣。”
她從披風里鉆出半張臉,瞪了他一眼:“剛才才透不過氣呢!”說完又紅了臉,縮回披風里,一根頭發絲兒都不給他看,悶悶地在里面抱怨:“以后再也不那樣喚殿下了……”
“好,以后再這樣喚。”
這人怎么故意跟她說反話呢!
池棠忍不住再探出腦袋瞪他,不知怎么,對上他的眼睛,又不爭氣地紅了臉。
這么一鬧,李儼也沒了胃口,喚來宮人撤席上茶。
清茶入腹,終于覺得沒那么燥熱了。
放下茶盞看她,問道:“你想去阻止他訂親?”
池棠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在說誰,先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對,正要解釋,他已經繼續問下去了:“為什么不想他訂親?”
池棠掙扎了一下,輕聲道:“他不是好人……”
這樣一句話似乎太單薄了,池棠又使勁想了想,挑著能說的說:“之前京里傳聞顏姐姐自幼病弱,他就求娶顏姐姐,后來發現顏姐姐傳聞有誤,就改為求娶石六姑娘,哪有人專門挑著身子不好的姑娘求娶的?他一定有鬼!”
李儼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推測……很大膽啊……
其實只是兩次有共同點的議婚而已。
以蘇瑾的家世,想要攀附顏、石兩家,也只有求娶有些不足的兩家姑娘成功的機會才大一些,至少在他看來,除了蘇瑾似乎不太愿意外,并看不出什么不妥。
池棠見他不說話,突然想起從前在吳縣時,他還給蘇瑾寫過睢陽書院的薦信,好像挺欣賞蘇瑾的樣子,不由急了:“殿下——”
“三日后。”太子殿下道。
池棠愣了愣。
“初十,孤帶你去玉華山。”
“真的?”池棠眼睛一亮。
他點了點頭。
池棠歡呼一聲,丟掉披風,朝他身邊撲去。
不過這回沒敢再往他懷里撲,只是抱住了他的手臂,嬌嬌地晃了晃,笑嘻嘻道:“殿下——殿下真好!”
李儼低頭看她,不禁微微一笑。
“殿下你說我偷偷去行不行?不要讓我爹知道,他現在這么忙,我就不要去給他添亂了吧?”池棠眼巴巴看著他。
“好。”李儼點頭,阿棠給他添亂就行了。
“那我會給你添亂嗎?”
“不會!”
“真的嗎?”池棠還是不安,“陛下讓你留守京城,你這樣過去不要緊嗎?”
他突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池棠有點不安,總覺得自己漏了什么。
太子殿下神色淡淡:“五月十二,孤本來就要去玉華山。”
池棠愣了愣,恍然大悟。
五月十二,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啊!
太子殿下走了。
雖然他平常也是過來跟她一起吃個午飯就走,但今天池棠有點心虛,總覺得他走的時候不太高興。
池棠心不在焉地撥弄了一會兒箜篌,還是決定出宮了。
忘記殿下生辰的事實在太不應該了,一定要好好準備生辰禮彌補一下。
可是只剩三天時間了,她能送點什么呢?
要不找個人問問吧?
正這么想著,就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其實池棠沒看到,只是路過一叢樹木時,清風拂耳,送來一串急敲木魚般的嘀咕聲。
“何叔叔!”池棠轉頭喊了一聲。
“喀嚓!”仿佛斷了一根樹枝。
隨后又一陣清風拂面,一個灰撲撲的人落在她面前,臉色不太好看:“你怎么發現我的?我輕功退步了嗎?竟然連你一個小丫頭都能發現我的行蹤,難怪我一直做不了正式暗衛!可是不可能啊!我再退步也不可能被你一個小丫頭發現!是不是青衣出賣了我——”
“我聽到你說話了。”池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絲空當。
何必臉色更難看了,瞪她一眼,訓斥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禮貌!別人說話能隨便偷聽嗎?我——”
“何叔叔,我有件事想請教你!”池棠這回學乖了,一開始就打斷了他的話。
何必臉色一緩,道:“什么事盡管問,你叔我——”
“你知道殿下喜歡什么嗎?”
何必眉頭一皺:“太子殿下喜歡什么?這個問題你可真難倒我了,太子殿下有喜歡的東西嗎?我好像從沒見過他喜歡什么,東宮那么多寶貝,他說賞就賞了,不給自己留就算了,也不給我留……”
池棠聽了一會兒,覺得大概聽不到什么有用的,只好打斷了他:“何叔叔,你再幫我想想,想到了告訴我可以嗎?”
何必滿口答應下來。
何必那兒沒得到答案,池棠只好再去問問別人。
這種問題,池棠覺得應該問薛箏最合適,薛箏是太子殿下的親表妹,又是女孩子,心細一些。
但薛箏遠在玉華山,來不及問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問問薛策。
“你是想給殿下準備生辰禮嗎?”薛策一聽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池棠紅著臉點點頭。
薛策嘻嘻一笑,朝她眨了眨眼:“殿下喜歡看胡旋舞!”
雖然太子殿下看起來并不太像喜歡看胡旋舞的人,但池棠還是認真記下了。
一回到家,就喊來輕羅問道:“你知道京城誰胡旋舞跳得最好嗎?”
青衣額角一跳,瞥了她一眼。
這都能想到,薛十一郎要哭了吧?
輕羅果然什么都知道:“宮里的董婕妤善胡旋,但外人很少見到,坊間是春風樓的康玉娘跳得最好。”
池棠精神一振:“請康玉娘起舞要多少銀子?”
輕羅不太確定地說:“沒有聽說具體價碼,但康玉娘是春風樓的紅人,號稱一舞千金。”
一舞千金!
池棠嚇得小臉煞白,哆哆嗦嗦問管銀的夏輝:“我有多少?”
夏輝給了她一個自己意會的眼神。
池棠頓時泄氣,想了想,又吩咐道:“把庫房賬簿拿來!”
這場景,似曾相似,青衣正覺得莫名緊張,池小姑娘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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