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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蒙父皇垂愛,為孤擇池氏為妃,后因國事繁忙,始終未能迎娶正位,恐父皇在天有靈,將深以為憾——”
“且孤為臣子,初婚之際,當臨軒醮戒,拜御座于太極殿,尊帝命,奉制旨,領君父慈教,以承宗事,方得心慰,若非如此,孤惶惶不得安;”
“故,孤決議暫不即位,且于東宮攝國事,待譚祭除服之后,奉父皇圣詔,迎池氏入東宮,再議登基、立后之禮!”
池長庭聽完這一大段,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女兒。
那姑娘仍規規矩矩跪在靈前,垂著腦袋,隱隱看到雙唇狠狠抿緊,唇角一抽一抽的。
可別忍笑忍到內傷了。
池長庭心里嘀咕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池棠眨巴著眼反問。
本來哭祭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起身休息,已經是腳步虛浮、滿臉疲憊,可一聽池長庭的問話,這姑娘便瞬間振奮起來。
雙眸晶亮,掩不住的嬌羞得意。
還假裝聽不懂呢!
池長庭似笑非笑看著她。
池棠紅了紅臉,道:“殿下昨天跟我說過……”
迎娶為皇后和迎娶為太子妃差別還是很大的,太子殿下并不是自己偷偷做了這個決定,昨天在東宮,他有解釋過理由,并且問了她的意見。
池棠的意見當然是沒有意見,太子殿下給她的,永遠比她能想到的都要好千百倍。
“太子這是什么意思?”池長庭還沒想明白。
太子說了這么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話,其實就一個意思——
先娶妻,再登基。
其他諸如“皇帝在天之靈看到我沒娶妻會遺憾”、“一定要按照計劃的流程奉皇帝制旨娶妻才有意義”之類的都是借口。
但他實在看不出先娶妻再登基的意義在哪里。
雖說一般情況下新帝登基后都是次年元月冊立皇后,但那只是一般情況,他李儼都敢不按正常流程登基了,隨便找個理由提前立后還不簡單?為什么非要迎娶太子妃,而不是迎娶皇后?
“殿下說,娶太子妃和娶皇后不一樣。”池棠彎唇笑得甜甜。
“廢話!當然不一樣!”池長庭被她這關子賣得有點難受,語氣頓時不善起來,“皇后娶進宮就是皇后,太子妃娶進宮可不一定能成為皇后!”
“爹爹!”池棠嬌嬌瞪了他一眼。
池長庭說的時候純粹是負氣,說完卻覺得很有道理,眼睛一瞇,陰惻惻道:“太子怎么哄你答應的?說給爹爹聽聽!”
池棠哭笑不得,顧不得害羞,解釋道:“殿下說,迎娶太子妃可以親迎,迎娶皇后卻不能。”
池長庭頓時愣住。
竟然是為了這個……
“太子……還挺有心的……”池長庭不情不愿地說。
女孩兒笑成了一朵花兒:“那當然!”
池長庭見不得她這樣得意,酸溜溜道:“別高興得太早,有的是人不想讓你嫁!”
她搖頭晃腦道:“太子殿下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此時,李儼正于武德殿召見蜀王及三名宰相。
雖說之前東宮權柄也極盛,但如今皇帝駕崩,太子才真正成為皇城中至高無二的決策者。
“喪葬諸禮,蓋由孤與蜀王親自過問,以盡孝道——”
蜀王李代紅著眼睛啞聲應下。
先皇所余四子,如今站在這里的只有他和太子。
小十一尚在襁褓不提,真正令李代覺得心驚的是魏王。
自父皇遇刺到現在,魏王一直沒有出現。
給出的解釋是魏王突發急病,但據他所知,魏王最后一次出現在人前,是在永昌坊陳留侯府附近……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不敢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反正聽話就完事了。
“皇陵修繕一則,交由高相督辦——”
渤海公面色淡然應下。
修皇陵是個體面但沒什么權力的差事,作為常年致力于把太子拉下馬的“奸相”,渤海公覺得新君掌權后還能給他這份體面已經不錯了。
待先帝入葬,也該是他主動請退的時候了。
退下曾經與太子作對的這一批,高氏的年輕兒郎才有機會入朝,為高氏重新贏得屹立朝堂的機會。
“秦歸弒君一案,則由薛相及大理少卿許航共審——”
齊國公微愕,遲疑片刻,才出聲應下,心里卻仍覺得古怪。
上回他在甘露殿意圖將池四牽扯進弒君案,太子毫不猶豫站出來維護池四,怎么現在卻放心讓他來審理弒君案?
但太子只是交代事情,并沒有多作解釋,交代完齊國公便看向蕭公望,淡淡道:“朝中政務,蕭相多費心了。”
這話一說,齊國公頓時變了臉色。
其余諸人也面色各異。
三位宰相中,齊國公才是堅定的太子黨。
蕭公望雖被召回京城,卻既不敢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太子,甚至差點廢了蕭琢這步棋。
結果到了最后,太子反倒更信重蕭公望?
這讓原東宮追隨者情何以堪?
但太子殿下話至此,就結束了,微微頷首,道:“爾等且去,薛相留步。”
眾人只當他要向齊國公解釋如此安排的原因,齊國公自己也這么認為,心中略略一松,面色卻冷淡矜持。
今天這樣的安排,確實太傷他的面子了。
太子若不能給他一個信服的理由,蕭公望想要攬政務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然而,當其他人都退下后,李儼也沒有同他說話,而是抬頭朝外,面色冷峻道:“傳聞禮!”
齊國公蹙眉不解。
雖然所有人認為齊國公府和東宮是一體的,但其實東宮麾下也分派系。
如聞禮這類出身不顯的年輕人,剛入仕就進了東宮,眼里便只有太子,忠心的程度遠不是世家子弟所能匹敵的。
在這類太子死忠黨眼里,齊國公府是齊國公府,陳留侯府是陳留侯府。
等太子登基后,他和池長庭都屬于外戚,都是需要防備的。
難道這回太子的安排和聞禮有關?
太子尚未登基,聞禮這群寒士就迫不及待挑釁世家了?
齊國公垂眸一笑。
蚍蜉撼樹,有何可懼?
不過一會兒,聞禮入殿,長拜。
太子開口,卻是問了一個和齊國公無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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