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時,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布衣平民,都以“博”為樂,可以說已成風尚。
對于兩位小娘子押注,眾人也不詫異,只是拿二十貫押注青陽劉娘子,豈不是錢打水漂?
加之先前之事,店家覺得劉辰星和薛圓像是砸場的,但到底是自家住客,還是站在一旁解釋道:“兩位小娘子可先別忙著下注,還容在下把話說清楚,您二人是可以押青陽劉娘子,但若青陽劉娘子未能高中榜首,您二位需要各賠付本店二十倍的本金,也就是四百貫。”
一聽劉辰星若不能高中解元,要賠四百貫,劉千里和劉青山均是心下一顫,遲疑道:“阿星,這……”
他們雖相信劉辰星能過州試,可解元確實不易,尤其是聽了另外七位解元的身家背景,越發覺得劉辰星此舉冒險,畢竟四百貫不是小數目,就這樣押注委實沖動了,但鄉紳們給的那五百貫,本就是劉辰星掙得,他們也從未打算要過,劉辰星自有處置權。
一時間,父子倆可謂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劉辰星知道父兄的擔心,有心說“千金散盡還復來,”又覺此句堪為名句,說出來必然引起全場轟動,遂到了嘴邊的話又道:“富貴險中求,再者那一筆錢本是偶然得之,正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算不得損失。”
父子二人并非貪財之人,經劉辰星一點撥,倒也淡定下來。
劉青山是少年人,對未來有著憧憬,認為他有朝一日甚至能掙到成千上萬貫,何乎不屬于他的四百貫。
劉千山有木匠手藝,如今每年冬賣皮草也是一項大進展,八年十年總能攢到這個數,更主要是鄉紳給的這筆錢總認為拿了不踏實。
各自一番心思之后,也就任劉辰星全權做主了。
然,劉辰星注意到了“千金散盡還復來”這等詩句道出來會引起轟動,卻未料“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雖不是現在追捧的律詩,卻自一番灑脫氣度在,且字句通俗易懂,堪為雅俗共賞。
眾人從未聽過此八字,但見劉辰星不過順口一說,竟能有如此通達的氣度才思,心中頓時一驚,難以置信此言怎會出自一個灰衣小娘子之口!?
劉辰星敏銳,自是察覺眾人的驚疑,不過此句也算不得拿來主義,畢竟她當下就是這班想的,便不甚在意,只告訴自己以后當更謹慎之后,已笑瞇瞇地看向店家,問道:“如青陽劉娘子奪得解元,兒可是能連本帶利得四百二十貫?”
店家亦是識文斷字之人,也被劉辰星小小年紀竟有此般灑脫氣度所震驚,忽覺他們一行人只怕大有來歷,便不再以為兩位小娘子是胡來了,目光難從劉辰星身上移開,唯怔怔點頭道:“正是,雙方都按二十倍賠付率。”
得到滿意答案,劉辰星點頭笑道:“那好,回院子安頓好后,兒就將押注的二十貫本金拿來。”
說罷,向一旁的薛氏兄妹和父兄含首,示意要走。
卻才跨出一步,只聽廳內有一個略粗獷的男子聲音用官話驟然喊道:“青陽劉娘子!”
聽到自己的名諱被叫,劉辰星下意識止步望去。
只見進廳左手,有個兩階木梯,上面應是雅室,分別有三間,均垂著細密的竹簾。
喚她那人,正立在第一間雅室外,乃一個二十七八的虬髯客,身穿藍布長衫,腰挎大刀,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氣勢,和廳中在座的白衣舉子明顯不一樣。
明明隔了偌大的廳大,他們又一東一西而站,卻感虬髯客目光如炬地鎖在她身上,她好似有一剎那被震懾住,隨之只覺此人外貌十分眼熟,身長九尺,面若重棗,相貌威嚴,除了髯不一樣,倒是活脫脫的關公樣子,難怪覺得面熟。
大概覺得面像天朝歷史上的關二爺,乃威風八面的正義之人,便也不覺得眼前這虬髯客可怕,或心懷歹念。
是以,在打量虬髯客之時,她也看向了其身后的雅室。
雅室的竹簾約離地一尺半的高度,可依稀窺得里面情況。
三間雅室,應只有第一間坐了人。
從地面跪坐所見,當有四五個人在第一間雅室。
也不知可是眼花,似乎看見矮桌旁跪坐之人中,有人身穿錦緞質地的衣衫。
時下,庶民只能穿麻衣、布衣,衣服顏色亦限制在灰白等顏色,故他們這些舉子常被稱白衣舉子,又像薛氏兄妹雖家產萬貫,平日也只能穿布衣。
可見,雅室中有官宦之人。
一眼瞥過雅室,劉辰星心中有底,不由眉心微蹙了一蹙,又望向虬髯客。
心中則生疑:這虬髯客到底如何認出她的?雅室后坐的又是何人?
未料念頭才閃過,那虬髯客好似根本就沒有看過她,只對站在她一旁的店家道:“一百貫!押注青陽劉娘子!”
劉辰星:……
押注……
不是喚她……?
劉辰星這下真是蹙眉了,她不認為自己是自作多情聽錯了,這委實像詐她。
一旁薛圓見劉辰星納罕,她嘻嘻一笑道:“阿星,你可是以為那人是在……”頓了一頓,瞥了一眼旁邊的店家,才接著嬉笑道:“結果居然是下注。不過真有眼光,押注青陽劉娘子一定穩賺不賠。”
聽了薛圓所言,劉辰星越發篤定自己猜測。
其實不光劉辰星認為虬髯客并非押注,大廳在座之人一開始也這樣想,以為虬髯客在喊青陽劉娘子,只是他們也不眼瞎,早看出虬髯客非同一般,當見虬髯客竟押青陽劉娘子奪得解元,實乃大爆冷門,哪還顧得上其他,只眾所嘩然道:
“什么!?竟下注青陽劉娘子中解元,這不是亂來么!?”
“難道這青陽劉娘子當真是少年奇才?”
“不可能!不可能!再有才,可今年有催相族孫參考,解元怎么也不會旁落其他人身上!”
虬髯客對自己引起的討論全然不在意,也未再看劉辰星一眼,丟下這一句,便是掀簾入內。
劉辰星見狀忙跟著望去,奈何虬髯客身形彪悍,掀簾的瞬間,將雅室遮了嚴嚴實實。
不由無奈放棄,正要收回目光,卻透過竹簾與地面懸空的一尺半間隔,見虬髯客并未在矮桌旁跪坐,而是在跪坐在三尺之外,可斷定虬髯客在雅室中當是從屬地位。
那么,虬髯客這等威風之人,其主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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