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仙子卻是一喜,高興道:“熊遠侍衛!可是郎君愿意見兒?”
說時,已整理起衣衫,想以自己最好一面相見。
她一無所有,唯一所仰仗的也只有這身還能入目的皮囊。
而四下眾人一見,有為虹仙子終于要見到恩公高興者,卻也有不少還想著一親芳澤,加之并未認出那是一艘官船,當下就叫囂道:“虹仙子你才發了誓言,可不能食言!只顧著會情郎去了。”
虹仙子哪里顧得上圍觀之人在說什么,想到與郎君幾乎形影不離的侍衛統領熊遠出現了,這肯定是郎君要見自己了,她就欲下鼓過船拜見。
熊遠和一眾為虹仙子心生憐惜的男子不同,他面上依舊一臉肅穆之色,見虹仙子要走下巨鼓,只無情回應道:“郎君無意見虹仙子,還請虹仙子移開船,誤擋郎君行程。”
一語方出,四下嘩然。
饒是還惦記著博得頭彩,能與虹仙子顛鸞倒鳳一夜者,此時也不禁覺得虹仙子似乎有那么一絲可憐。
所盼的恩公心上人,完全不在意虹仙子的好歹,而終于派一個人出來也只是因為虹仙子擋了他們的道。
看到這里,劉辰星都有些無法去看虹仙子此刻的臉了,沒想到李三這樣狠心。
劉青山和薛程同樣出席了陳刺史的鄉飲酒,認出了熊遠,當然也就猜到虹仙子求見的情郎乃李三,就薛圓還一臉驚訝地“咦”道:“這不是那日下注阿星奪解元的人么!?”
薛圓聲音其實也算不上大,只大概他們的船與李三乘坐的官船不知何時并排起了,熊遠似乎耳尖地聽到了一些,他對虹仙子說了讓道的話,轉身回船艙之時,往過去看了一眼,方回了船艙,對著李三長揖一禮道:“阿郎,崔堯和杜元朗二人就在一旁的商船,同行之人還有劉解元他們。”
船艙內燈火輝煌,李三半靠半坐在一矮榻之上,手中持一本折頁名冊,乃今年全國各州縣成功取解的舉子名冊,若再仔細一看,應該是寒門舉子的名冊,上面詳細記載著每一個人的身世背景。
他聽到熊遠所稟,這才從名冊中移開目光,隨之輕挑船窗竹簾,果然見一旁樓船的二樓上,站著崔堯和劉辰星他們,略皺了皺眉,淡聲道:“崔堯上京,應該有崔家的私船可乘,怎去乘蛇龍混雜的商船,還和劉辰星等寒門子弟一起?”說話間,似有所思,鳳眸微微瞇起。
劉辰星一眾人自不知道自己已在李三的注目之下,正為虹娘子打抱不平。
薛程不贊同道:“即使對虹仙子無意,也不必如此待一個弱女子。”
杜元朗附和道:“李家還以為是太宗皇后在世之時的李家么?這從長安回來的李三實太過囂張了。”
劉青山心里存了念頭,當下正好教誨劉辰星道:“男子多是喜新厭舊之輩,心悅之時可將你捧在手心,不喜時亦能棄之如鄙履!總之,世間男兒多薄幸就是了!”
“青山!”
“劉舉子!”
未料劉青山會說這些,而他們也是男子,一旁又有兩個女子在場,杜元朗和薛程不由出聲叫止道。
劉青山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了,尷尬地低咳了一聲。
崔堯看著官船上尋常家丁裝扮的護衛,眉頭深深籠起,他不愿眾人多談李三,岔開話題道:“周邊有不少是虹仙子的仰慕者,虹仙子今日估計難以脫身了。”
一句話成功轉移了大家注意,又繼續看向虹仙子。
“哈哈哈,到底是兒高攀了!”虹仙子沒想到自己哀求至此,結果千盼萬盼竟得這樣的結果,她忽而大笑一聲,卻不過一句話,她再是故作堅強不下去了,一個踉蹌重重跌在巨鼓之上,噙著的眼淚也終是落下。
周邊雖多是行商,卻也不乏貧寒文士,就有那行商以錢帛從文士處買了一首詩,趁火打劫道:“虹仙子,在下也作了一首詩,你看下可中意?”
劉辰星聞聲看去,說話之人正是他們船上的人,就站在一樓的走廊上,她有印象,就是先前在一樓大廳強行船妓侍候的那行商。
再看虹仙子雖已淚殘了妝,卻依舊難掩姣好容顏,若真讓這大腹便便的行商得手,實在不堪相匹。
虹仙子亦看了過去,見到那商人模樣,她心下悲凄連連,她乃卑賤之人,大概也只有這樣的人可以相配。
自暴自棄的念頭一閃而逝,她淚眼婆娑的看向官船,若他知道自己被這樣的人相擁,可是會出現?
心中燃起了一絲希冀,又告訴自己若是還不行,就讓這個行商徹底斷絕了自己的妄想,遂一把擦干面上的眼淚,回道:“隨意吧!只要你能作一首詩,無論好壞,兒今夜都是你的人了。”
行商大喜,然不及說話,劉辰星只聽身邊除了崔堯之外,劉青山、薛程、杜元朗三人異口同聲地道:“不可!”
三人同時阻止,聲音不小,虹仙子望了過來,見是三位年輕文士,她紅唇一勾,卻笑不及眼底道:“三位郎君也要作詩一首,得兒一夜?”
他們也未料彼此會一起出聲,三人都是一默。
杜元朗顧忌地看了劉辰星和薛圓一眼,到底還是率先應承道:“在下自認還有一兩分才情,愿意作詩一首。”
劉青山和薛程顧忌更多了,畢竟親妹子在,但雖沒說話,卻也未否認,明顯默認了。
薛圓瞠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阿兄,忙就忙住劉辰星道:“阿星,我雖看不得虹仙子那等自暴自棄的樣子,卻也看她到底可憐,你快做一首詩,別讓她落入那些色欲熏心之人手中!”
“阿圓,你不許胡說!”聽到自家妹子評價,薛程臉頓時一黑。
劉青山卻趕緊解釋道:“阿星,阿兄可沒別的想法,只是不想虹仙子落入那人手中,作詩后是要任虹仙子離開的。”
行商見劉青山他們年輕有才,哪里是自己可比,他可不想煮熟的鴨子飛了,忙趁他們內訌之時,道:“虹仙子,我先念詩了。”說著,已讓一旁的文人教自己念。
卻一句還未學到嘴上,只聽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已吟道:
六歲進教坊,舞鞋不曾卸。
十四登花車,王孫逐后塵。
十八去長安,見郎自難忘。
二十乘樓船,衷情寸斷腸。
廿二從此后,君只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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