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山平靜道:“揚州城里養瘦馬的館子,如鳴春院這般知名的、背后皆有巨富鹽商撐腰,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縱是我這等秩品官員在他們地盤,也得禮讓三分。你阿妹五十兩銀子到虔婆手中,本就價高,看中的自然是養成后巨額利盈,兩三千打不住,皆是錢色利里翻滾的人物,怎肯輕易交于我帶出,除賣份人情外,這銀子也少不得!”
他頓了頓:“看你拖弟帶妹也可憐,不多計較,還來五十兩銀即可。”
蕭鳶不信,太了解沈岐山,他是怎樣人物,虎虎的何曾怕過誰!略思忖,抬手掠鬢微笑:“哪能你說五十兩銀子就五十兩呢,沒憑沒據的,沈大人呀,我可不認的!”
沈岐山望著她風情招展,忽然也笑了。
太了解這個毒婦,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
從袖籠里取出張紙遞給她,蕭鳶接過湊近燈前細看,是小妹的賣身契,除拐子和虔婆按的指印,還有蓉姐兒小小的一枚。
她心墜入谷底,猶自咬牙道:“蓉姐兒是在仙鶴寺被拐子騙賣的,我要去報官,這賣身契不作數。”
沈岐山一臉悉聽尊便,又好心提醒她:“知府吳大人的妾室就是瘦馬出身。”
蕭鳶剎時泄了氣,縱是吳大人愿意受理,她們也不能在此久留,想了半晌無奈,只得走到沈岐山身前福了福:“大人知曉,在富春鎮賣掉茶館得來的大部份銀都給了您,余下的緊巴巴只夠我姐弟三人一路到京。”
“這與我有何干?!”沈岐山蹙眉,很不耐煩:“你只告訴我何時還銀!”
蕭鳶被他的話一噎,低聲道:“半年之內湊齊還你就是。”這人端得冷酷無情,與前世里那個大不一樣。
“好。”沈岐山一口答應,走至桌前取過毛筆,在鋪好的紙上不緊不慢書起來。
蕭鳶不曾想他會允得如此爽快,心底起悔:“那個,能不能寬限至一年啊?”
沈岐山手未停,卻抬首陰沉沉地看她:“你說呢?”
“當我沒說。”蕭鳶有些心驚肉跳,沈岐山不理她,自顧寫完兩張先行摁上手印,擺在桌面,走回床前坐了,取出青龍劍悠然擦拭。
蕭鳶看過也摁了手印,拿了其中一張,思緒五味雜陳地走出房,看見蓉姐兒笑臉天真地朝她跑來,又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蕭滽手持川扇子等在廊上,有個娼婦過來撩撥,他上下打量,倒生的細細白白,身段似弱柳扶風,便問:“可是當瘦馬養過的?”
見那娼兒答是,他又問:“怎落到站關這步田地?”
娼兒回道:“許給鹽商趙官人為妾的,正房奶奶如虎豹兇悍,被她攆出來,又被騙賣給虔婆,虔婆不管人死活,逼著到這里站關掙客,大爺,我頗通些枕上風情,定好你好生伺候.......”
蕭滽打斷她的話:“你怎不回自己父母那里?兄弟姐妹可有?”
娼兒笑嘻嘻地:“我五六歲被拐子拐出,如今早就不記得那些事。”媚眼一瞟,見個客離老遠也在瞟她,便棄了蕭滽徑自朝那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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