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更時,蕭鳶就隱隱聽得有只雞啼,陸續有幾只遙相呼應,房內的涼氣如水漫上胳臂,她縮進被里抱緊暖呼呼的蓉姐兒,雖是醒了卻不想起。
官員們要上早朝,時不時有馬蹄噠噠或嘎吱嘎吱抬轎路過聲,又漸聽得吭呲吭呲搓衣及嘩嘩水聲,人聲開始鼎沸,她坐起穿衣趿鞋,推開窗牖,才發現這是個臨街的二層樓房子,探身放眼望,正值早市,店鋪大多還闔著門,招牌十八鮮的魚行打開大門,放出五六個淺抱桶,肥碩的活魚噼啪擰身擺尾,潑濺的地上皆是水漬;肉行門前站著三五人在磨刀,案上攤著半片生豬,才宰殺,紅紅白白,骨沫污血還未去除。沿街一溜多的是城外的鄉人,擔著自家種的蔬果在賣、自家養的雞鴨鵝翅膀腿腳用繩索拴著,等著待價而沽。
“阿姐......”蓉姐兒坐起身,揉眼睛哭著嗓音。
蕭鳶忙回到床前替她穿衣,再彼此洗漱后,來至樓下,是個堂屋,擺著八仙桌及幾張椅子,趙伯恰買了早飯進來。
蕭鳶讓蓉姐兒去叫哥哥,一面掏出銀錢給他,一面問:“昨晚將就一宿,早起樓上樓下看過,積灰甚多,需得雇個打掃的婆子臨時來做,不曉要去哪里找見?”
趙伯看她笑呤呤很客氣,也笑道:“這條街口就有牙郎專事引薦各行傭工,不過你只用短次,也得給差不厘的介紹費,倒不如問問這鄰舍街坊,定有人肯的,銀錢也不高。”
蕭鳶覺得有道理,用過飯后去開箱籠囊篋,拿出從南邊帶來的各種雜貨及糕餅香糖,一份一份打點清楚甚是沉重,便交由趙伯擔著,蓉姐兒也挎個小竹籃少放些香糖果子,她三人出門去拜訪鄰舍,蕭滽回房讀書。
鄰舍街坊都大開鋪子等做買賣,見她三人來送見面禮,忙笑臉相迎,看蕭鳶嬌媚風情,蓉姐兒粉雕玉琢,便多嘴問來歷,蕭鳶也不瞞,把陪弟進京趕考、偶遇邢夫人得其相助簡單說了。香燭紙馬店的張婆問:“你們可要請打掃幫廚的傭工?”
蕭鳶笑回:“手頭沒多少攢銀,只打算請個幫兩日除掉積塵就好。”
張婆拍手道:“說巧便巧,我那媳婦原在宣平侯府做粗使活計,哪想府里出了事,被辭退歸家,現在等牙郎引薦,她手腳麻利勤快,不說兩日,幫你活計做干凈為止,鄰里鄰居不收你錢罷,你也過意不去,就給兩文錢權當買茶吃。”
蕭鳶喜出望外,連忙謝過,給蓉姐兒個眼色,蓉姐兒從竹籃抓了把糖給她,張婆笑嘻嘻地接了。
一圈走過,擔籃也空見底,她們才回房就聽有人叩叩敲門,趙伯領進來是張婆的媳婦孫氏,看面相很老實的模樣,也不多話,自去提水取布擦拭開來。
蕭鳶也不閑著,趁晌午日陽兒烈,把被褥及箱籠里帶來的襖子棉褲等衣裳,拆的拆,洗的洗,曬的曬,忙得腳不沾地兒。
蓉姐兒纏不了阿姐,哥哥讀書不能打擾,就跟著趙伯玩耍,倒也相安無事。
這正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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