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一陣腳足響動,有人踩踏跺往廳房來,那婦人不敢怠慢,連忙迎上俯身見禮。
蕭鳶悄悄斜眼脧去,卻是個身穿緋色朝服的男子,胸前補子繡錦雞,腰束花犀革帶,是個秩品二品的官兒,他身型高大,氣勢凜冽,只窺得側顏,黑眸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頜,容顏很是清雋,她暗忖,這定是吏部尚書趙正春,前世里沈岐山的死對頭,兩人朝堂爭斗半生,直至沈岐山帶罪發配煙障之地,后來她就死了。
趙正春余光瞟那一錯不錯盯著他的少婦,不動聲色聽著管事稟話:“老夫人意思,宮里若要賜婚可沒個準日子,說來就來,不妨招些繡娘把嫁衣及其它先縫制起來,免得真到節骨眼時,又手忙腳亂的.......從這些繡娘中再擇出三四位.......”
趙正春頜首,擺手不再聽,再暗瞅那少婦的繡棚上空空如也,其他人皆已繡了大片,不禁笑了笑,一徑朝廳后的正房大院去了。
蕭鳶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一縷風吹得他袍袂掀起,衣袖鼓蕩,天是釉青色,樹木凋零,他像行走于三途忘川,蕭鳶有種恍若隔世的虛蕪感覺。
她忽然有了主意,垂頸抬手,飛針走線起來。
趙正春進房給老夫人問安,五妹妹趙鶯鶯恰也在。
老夫人對兒孫輩是非常客氣的,命丫鬟搬來椅子讓坐,又斟來熱滾滾的茶,方問他:“聽聞沈岐山已返京,今朝堂之上可有照面?”
趙正春“嗯”了一聲,老夫人又問:“皇上沒提指婚的事麼?”看他的神情嘆了口氣。
趙鶯鶯撇起嘴:“我還不愿嫁呢!”
趙正春吃口茶,看著她戲謔:“你都十八年紀,早就該嫁出門,若再過兩年,縱是想嫁都難了。”
趙鶯鶯道:“我的哥哥,你還是自顧著罷,泥佛勸土佛,你也沒成個家,還有臉皮說我呢!”
一屋子的丫鬟都捂嘴笑起來。
唯有老夫人愁眉不展:“你們兄妹二人,樣貌才學品行哪樣不比旁人強,怎在婚配上就這樣的難?!”
正說到這兒,簾子簇簇響動,管事婆子用黑漆雕花方盤托著十數張繡品進來,送到老夫人面前道:“這是繡娘用一炷香的時辰繡制而成,請老夫人及大爺和小姐過目,擇出三四張好的,可府中留用。”
趙鶯鶯饒有興致地走過來、挨著老夫人身邊坐了,邊挑揀邊評點:“這幅繡的是鴛鴦戲水,用的是蜀繡的針法,實在不易。”
“怎個不易法?”趙正春隨口問,腦里卻想著那繡棚空蕩蕩的年輕婦人,不曉后來繡的是甚麼。
趙鶯鶯笑道:“蜀繡有一百多種針法,每種針法對應不同地方,譬如這鴛鴦的羽翼,用的是鱗角繡,鴛鴦的臉用的是覆蓋針,水波紋用的是線條繡,還有交頸處用的是纏繞針法,還有許多處......“她頓了頓:“我不過只懂個皮毛,但這繡娘卻繡的嫻熟精妙,我覺甚好,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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