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滽掀簾子進房,見長姐坐在矮榻上做針黹,松挽著烏漆漆發髻,插一枚銀鍍金蝴蝶紋簪,雞油黃寧綢褂兒,藕荷色裙子,窗外榴花火紅映入窗來,映得她杏眼桃腮,不妝而媚,不畫而嬌,暗忖她的千般風情、皆錯付給沈岐山那樣的粗人,真真是暴殄天物。
蕭鳶抬頭見他進來,只顧看著她發愣,便笑問:“怎麼了?”把鬢邊散落的碎發捊至耳后。
“憑長姐的姿容,合該進宮里當娘娘。”他發自肺腑道,在榻前的椅子坐了。
蕭鳶聽得“噗嗤”笑出聲來:“蒙你看得起,我哪里有那樣的富貴命!”
蕭滽冷哼:“再不濟也總比嫁給沈岐山那廝做妾好。”
蕭鳶擇了兩根青黛絲線在手心慢慢搓成一股兒,默了會兒,方道:“人要懂得感恩才是!那時剛至京城,你受科舉案牽連下入昭獄,我囊中羞澀,求告無門,眼睜睜見你前程盡毀,性命難保,急得肝腸寸斷,多虧三爺他救你我水火之中,保住你的性命和前程,你現才能得入翰林任庶吉士。他待蓉姐兒也不藏私,記得在臥佛寺麼,他割血喂她。你和小妹俱是我的命根子,他三番兩次出手相助,說不感動便枉為世人。做他的妾我是心甘情愿,更況怕我們在府里受委屈,特分宅而住,他那樣敬重哥嫂的人,有這般舉動實屬不易。”
又道:“你我如今能安逸度日,皆源于他的庇護。俗說,兩人一般心,無錢堪買金,一人一般心,有錢難買針,現他是你的姐夫、我們是一家人,理應坦城相待才對。日后就不要再說見外的話了!”
蕭滽被她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沒吭聲兒。
蕭鳶也知曉他的傲氣,并不逼迫回答。把搓好的絲線盤起放進笸籮里,取出把軟尺,趿了繡鞋兒下地,笑道:“眼見快要入秋,得給你縫兩身衣裳穿,我看你夏衣袖籠露出手腕一截,定是又竄了個頭,由我好生替你丈量一番。”蕭滽道:“你又何苦勞累,讓常嬤嬤去街角叫個裁縫來做就是。”
“那些個裁縫為賺銀錢,總是短針缺線,做得未必合身還拖延交期。”蕭鳶搖頭:“我現還算空閑,替你們多縫幾件衣裳,日后每準你想讓我縫都沒辰光呢。”說著踩上小板凳替他量頸圍和肩寬,再拿筆記在紙上。
蕭滽攤著手任她擺布,一面問:“此話怎講?”蕭鳶便把收回門面想開個繡坊給他說了,且道:“靠三爺的俸祿雖能衣食無憂,手頭卻不松動,你正當適婚之年,總要娶妻生子,需有自己的宅院。庶吉士無俸祿可拿,但同僚應酬,交情來往必不可少,還有蓉姐兒的藥錢年年漲,這些皆需大把的銀子。若繡坊能賺錢便再好不過!若是不能,再說別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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