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天大的喜事!
到了下午,王嬤嬤便把人帶進來了,十二三歲的少年,頭用方布巾裹頭,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短衫,容長臉兒,眉目清秀,顯得很靦腆,還帶著點子書生氣兒,不過眼里一團清亮,是個明事理的。
賈氏倒是覺著可惜了,便也沒有多為難,只道,“我也是看在姐兒的份上,想著你是她奶兄,將來她總是要用人的,才肯如今提攜你。”
王協已經幫黛玉辦了兩三回事了,也聽他母親說過,若將來能夠跟著姐兒做事也算是一條出路,便連忙跪下來謝恩。
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待到林祿領著人出發的時候,黛玉便把自己平日里攢著的錢都拿了出來,約莫有四五十兩銀子,都交給輕絮,又把關鍵的些地名人名用紙寫了給她,“盡力去辦好!”
輕絮拿給王嬤嬤,只說,“這些銀子拿著,既然是出去見世面,窮家富路的,身上有個錢傍身,不說別的,膽子都要大些。再有一件,還要托嬤嬤您家里的哥兒幫個忙才好。”
“什么事,哪里需要說的這么客氣?”
輕絮也不說黛玉做夢的話,只說自己,“我家里原有個親戚,小時候聽家里人說是住在姑蘇里頭,那閶門里有條街叫十里街,街內有個清仁巷,巷子里頭有個葫蘆廟,一問便知,旁邊住著的一家甄姓的人家,是個鄉宦,原是我家親戚。”
“姑娘是想叫我家協兒幫著打聽這人家可還好?”
“可不是這個事兒?原也是想不起來的,自我爹娘走后,多少年沒來往了。連他家里有幾口人都不知道。誰知,這些日子,竟是日日做夢都夢到,他家的姑娘喚我一聲姐姐,說是今年元宵那日被拐子給拐賣了,如今就在應天府里,命我去救她,您說奇不奇?我原不想理會,一來天天擾得我睡不好覺,二來到底人命關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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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這誰家孩子不是父母心頭的肉?姑娘這話,我記下了,我這就好生交代我那兒子,他要去了,必定是先去哪葫蘆廟里問一問的。”
輕絮說這話的時候,黛玉就在旁邊,對輕絮這番說辭已是滿意得不得了。
鹽政,一直以來都是朝中的大事,蓋因鹽利占了國庫一年收入的一半,又因如今鹽價幾番上漲,皇帝幾道明旨下去,均無效果,繳上來的利銀又反不及往年。云臻和一干皇子們站在敬德殿的冬暖閣里,聽皇帝和內閣大臣們在討論兩淮鹽務的事。
“如今,兩淮那邊,有窩商多少,運商又是不計其數,依朕看,這些場商們只怕才是鹽政中的中飽私囊者,有多少人與你們來往密切,不要以為朕不知道!”
幾個內閣大臣均是口中高呼冤枉,跪拜下來,磕頭不止。但皇帝的神色依舊不好,他盤坐在南窗下的炕上,一雙布滿了龍威的眸子不停地在內閣大臣們頭上的烏紗帽上描來描去,大約這份威壓也是格外重,以至于資歷稍微淺一點的,額頭上已是滾落下汗珠兒來,滴在地下紅氈地衣上。
皇帝素來對兒子們親厚,便是閣老們跟前,也不肯叫兒子們沒臉,抬手示意大皇子起來,并道,“你這話說得沒錯,生在朕的家里,自五歲啟蒙,及后拜師讀書,每日里三更眠五更起,哪里及得上那些鹽商家里的孩子們,縱然讀書也只是‘烹茶潑墨賦詩篇,讀雨聽風問自然’,不必問經濟關心民生。”
“臣等惶恐!”
皇帝懶得聽這些閣老們說話,擺手讓他們下去。東暖閣里,只剩下君臣父子,剛過端午,屋子里還沒有擺冰,偶有涼風從窗下掠過,皇帝招了大皇子上前,“當日,朕下江南,其富庶與奢華,朕曾感嘆過,揚州也好,金陵也罷,真正是個好地方。”
大皇子跪下來奏道,“可是父皇,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你們記得就好!先皇與朕四下江南,兩淮鹽商承辦差事,至今想來,供億浩繁,圖朕開心,每每朝中用錢,捐輸也均從鹽商中來,那些鹽商們生活奢侈,揮霍無度,縱然鹽利勝過其他商賈,然總也有個限度。朕每每在想,是朕想錯了看錯了嗎?鹽政乃國之大計,這一次,朕派你去幫朕看看,看清楚,兩淮鹽業關乎重大,乃國計民生之大事,朕須得好好想個法子。”
皇帝說得模棱兩可,大皇子也不敢問,跪下來謝恩,“兒子必竭忠盡孝,做好父皇的眼睛,把這一路鹽業看清楚。”
皇帝擺擺手,“去吧!”說著,合上了眼睛,看樣子是著實累了。
云臻隨著皇子們出去,在這一干皇子中,他屬于年紀最小的,正跟在后面,才跨過門檻,被皇帝喊住了,“小八且待一待。”又問道,“江南沈孝卿,你母妃可同你說過?”
云臻留了下來,恭敬對答,“母妃曾說過,沈孝卿是當今大儒,當年他中狀元時,年不過弱冠,皇祖父曾經說過‘此卿將來必為江南第一名士’,他一生為民講學,授課于宮墻之外,教化于鄉野之間,為天地立學,為生民立命,圣人降于盛世,乃父皇之功!”
皇帝不由得被逗樂了,心知他這些話,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卻也說對了大半,不由得笑道,“你也學會恭維父皇了?既你說他乃是當今之圣人,也好,朕就派你去一趟江南,將他請來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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