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也輕嘆一口氣:“我最喜歡喝父親和哥哥們的慶功酒,一直提著的心徹底放下來,一家人推杯換盞,將踐行時候就開封的酒留著這個時候喝。有的時候,一仗打下來,一年半載,那酒都酸了,寡淡的還不如白開水。但就是這種酒,最能讓我們一家人喝出團圓的味道來。我喝多了就又哭又笑,趁著酒勁搗亂闖禍,父親也從不怪我。”
“如此說下來,你這個將軍府里的大小姐當得也提心吊膽,比我這土匪婆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腦袋掖在褲腰帶上。”
“這話真粗俗。”花千樹撇撇嘴,不過也勉強算是話糙理不糙。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喝得痛快淋漓,很快就勾肩搭背。
“我的理想就是將來做一個義薄云天,行俠仗義的女英雄!”喝了酒之后的吟風豪氣千云。
花千樹想,她不敢談理想,因為她的理想太遙遠,也說不出口。
所以,她說:“我的理想是做一位橫掃千軍萬馬,仗劍笑傲沙場的女土匪!”
吟風“咯咯”地笑:“當土匪?你醉了吧?不是應當是女將軍嗎?當土匪是嫁不出去的。”
自己家人披肝瀝膽,保衛家國,最終卻不得善終,自己怎么可能還去傻傻地出生入死?
她惺忪著醉眼:“那我就嫁個土匪,生一窩小土匪。一窩不夠就兩窩,組成一個勢不可擋的騎兵營。”
“沒羞沒臊。”吟風指著她鼻子:“當土匪婆子哪有在這王府里穿金戴銀的好?給王爺生一個小世子,你就是王妃。”
花千樹“吃吃”地笑:“你跟他睡過了,自然就說他好。”
“呸!”吟風唾了他一口:“當我不知道么,你早就跟王爺偷偷摸摸地睡過了吧?”
花千樹笑得前俯后仰,身形不穩,差點就仰面摔過去:“我若是睡了七皇叔,他會氣得撞墻的。”
吟風伸出手指戳她的心口:“跟我還裝?你們這是名正言順,又不是偷情,一個藏著掖著,不肯承認;另一個翻墻越脊,來無影去無蹤。是不是這樣很刺激?”
花千樹覺得癢,花枝亂顫,也去撓她:“你也學會胡說八道了?這是誰在背后胡亂編排我?”
吟風一本正經:“自然是我親眼所見,王爺的身形雖快,但是那一身煙色錦服我可看得清楚明白。我差點驚叫出聲,招呼大家捉奸夫呢。”
“你才有奸夫!”花千樹整個身子都撲上去,兩人醉得迷迷瞪瞪,扭做一團。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核桃懵懵懂懂地問:“這算不算是臭味相投?”
“我家姨娘說,這叫做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
“她們一會兒不會打起來吧?再像上次那樣鼻青臉腫的?”
“都已經醉成這樣了,估計站都站不穩,還怕她們打架嗎?不過,她們說的話有點大逆不道。我們還是閉好門以防萬一,可別被人聽了去,惹出什么是非來。”
“就是,這兩個主子真不讓咱們這些做下人的省心。”核桃深以為是。
兩人計較一定,核桃便出來關門。
夜放就面沉似水地站在門口,那張臉拉了老長,就仿佛是淬了寒冰,令人一望便遍體生寒。
核桃嚇得兩條腿一哆嗦,就跪在了地上。
吟風跟前的小丫頭捂著嘴笑:“你沒喝酒也醉了嗎?”
夜放就一直站在那里,負手而立,也不知道究竟來了多久,又將院子里兩人的話聽去了多少。夜色里的眸子愈加晦暗不明,云卷云舒。
核桃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嚇得頭也不敢抬,還聽到自家姨娘賴在吟風身上胡言亂語,不對,是豪言壯語。
完了,自家姨娘這一次是真的要玩完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有朝一日,我若是做了山大王,我就讓你做我的婆娘,救你脫離苦海,咱們天天喝酒吃肉逛花樓,看到好看的男人就捉回山上去,給咱們說書捶背倒洗腳水。
咱們也造一座霓裳館這樣的院子,就叫盤絲洞,養他娘的一窩,讓他們輪流伺候。三六九,二五八,見天抻著脖子盼,斗得像斗雞一樣。好過守在這一畝三分地,看他七皇叔的臉色,見天心驚膽戰的,我小命都差點交代在他的手里。”
吟風無奈地推她:“你酒風真差,喝了這么一點,就跟個瘋婆子似的,你是放酸了的慶功酒喝多了吧?”
花千樹“嘻嘻”地笑,笑著笑著就哭:“我喝多了又怎樣?反正哥哥們都從不怪我。我只要喝多了,他們什么都會依著我,我要天上的月亮,他們也會去摘,所以,我最喜歡喝醉了。”
這些時日里壓抑的委屈與心酸一股腦地傾倒出來:“現在,我都要死了,也沒人哄我了。”
這話引得吟風也鼻子一酸,想起自己的滅門之禍,最初的孤苦伶仃,“撲簌簌”落下淚來,一把抄起酒壇,痛飲一口,然后遞給花千樹:“喝吧,一醉解千愁,喝多了,就不委屈了。我當初就是這樣過來的。”
花千樹掙扎著去接那酒壇,還未靠近,酒壇便被一只大手奪了過去,自己撲了一個空。
“誰搶我的酒?”她胡亂比劃:“銀子,男人盡管搶,唯獨這酒,可是我的心頭好!”
吟風抬臉,一臉驚愕:“王爺。”
完了。
夜放緊抿薄唇,一身的怒氣:“你回去吧。”
吟風頓時如逢大赦,迫不及待地起身。花千樹像是一只八爪魚一般,緊緊地摟著她不放:“美人,你要做什么去,咱們酒還沒有喝完呢。陪大爺我干了這一杯,大爺我給你唱小曲。”
這都哪跟哪?
夜放大手一撈,抓住她手心的衣裳就拎了起來。
她費力地扭過臉來,沖著夜放呲牙一樂:“妞,給爺香一個。”
吟風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這女人這不是找死嗎?
可不是我不講義氣,是你這話突突得太快,我攔也來不及啊。
自作孽不可活,咱們還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
夜放的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吟風眼尖地看到他的腮幫子動了動,好像要吃人了。
自己這二兩肉應當不夠他塞牙縫的。
她從地上爬起來,識相地往外走。灰溜溜地走到門口,核桃滿是央求地沖著她連連作揖。
核桃也害怕,她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己這一個明明白白喘氣的了,可怎么活?
還不如給我來一棍子,讓我也挺尸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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