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聽在耳里,對于七皇叔和稀泥的本事那是心服口服。
這廝平素里寡言少語,只會發號施令。沒想到,這哄起老太妃來,那是一套又一套。雖然說不上是舌璨如蓮,可這嘴吧嗒吧嗒,一個坑接著一個坑,老太妃這是不自覺就讓他給帶進坑里來了。
而且,他做事全都是未雨綢繆,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算計。
刺客一事如此,自己有孕也是如此。
自己這點小聰明在他的面前,純粹就是小孩子的把戲。
七皇叔重活一世,這簡直就是成精了,簡直太陰險。
她這里反應過來,老太妃自然也不傻,沒好氣地道:“合著繞了半天,你這是在這里挖好了坑等著我呢?漫天要價,然后坐地還錢是不?”
夜放被自己母親窺破了心思,笑笑:“孩兒只是心疼您,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你不要忘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讓她做了側妃,難保不會又給你胡亂塞個王妃過來,到時候你就算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夜放胸有成竹地笑笑:“孩兒自然有對策,母妃放心就是。再說,不是還有九歌暫時在這壓著陣嗎?”
感情,夜放與鳳九歌的這筆交易,還有這樣的原因。
老太妃嘆一口氣:“兒大不由娘!你現在自然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您看,孩兒這不是還在等著您首肯么,不敢擅自做主張。”
“可是,即便是立個側妃,可不是隨便往你屋里塞個阿貓阿狗的,這動靜也不小,一樣是要請旨冊封。府里好不容易清凈兩日,就不要再折騰出什么是非來了。”
夜放輕笑:“還是您老開明,這若是太后和皇上首肯冊封,您老不會再生氣吧?”
老太妃輕哼一聲:“壓根就不可能!你自己難道還不了解那人的脾性?”
“如此說來,母妃是答應了?孩兒替千樹謝恩。”
“我答應有什么用?趕緊讓她退下去吧,別讓我看見她,看見她就頭疼。”
花千樹聽到動靜,慌忙就退后兩步,躲避開。
夜放也走了出來,一言不發,上前攥住她的手往外走。
外間天色已然暗沉下來。
兩人一直不說話,離了老太妃的院子,夜放方才腳下一頓:“我母妃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都說男人是婆媳之間的環,聰明的男人兩頭瞞,愚蠢的男人兩頭傳。七皇叔這是哄完了老娘哄老婆,也夠他為難的。
花千樹笑笑:“假如我站在她的位置上,我也不會同意你娶一個我這樣的女人進府。孩子在母親心里都是天下間最為優秀的,哪個女人也配不上。”
七皇叔捏著她的手緊了緊:“你就是天下間最好的,只不過我母妃還沒有發現你的好而已。等你誕下咱們的寶寶,我母妃一高興,不消我提起,也會答應冊封你做王妃。暫時,可能要委屈你了。”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如此,你與鳳楚狂相處日久,竟然也學會了油嘴滑舌。”
七皇叔懲罰一般地撓撓她的手心:“我的嘴油不油,你比誰都清楚。”
“呸!”花千樹啐了一口,轉身面對他,一本正經地道:“你真的確定要娶我嗎?”
“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口的話豈有收回去的道理?更何況,我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哪能言而無信?”
“我以為你只是在為了替我撐腰,不過是一句玩笑。”花千樹略帶著忐忑。
夜放微蹙了眉頭,明顯有些不悅:“為什么我說的假話,你總是會當真,而我說的真話,你卻總以為是假的。”
“因為,我以為的王妃,不只是一個稱呼與名分。”
“否則你以為呢?臨時的?曇花一現?過幾天我就把你休了?”
夜放說話的時候一本正經,重若千鈞。
花千樹又慌了:“你真的真的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本王就這樣令你沒有安全感嗎?說的話還需要三番四次地求證?”
花千樹頓時沉默了。
他是玩真的。
自己是不是應當表現得受寵若驚才對?
可是為什么,自己心里這樣忐忑,總覺得,極不踏實。就像是踩在云端,腳下一滑,就會掉落下來。
夜放是在盤算什么?
原諒她,對著深情脈脈的夜放竟然生了這種猜疑。夜放每做一樣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有的放矢。他真的就只是單純想要娶自己嗎?
妄自菲薄地說一句,自己不能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甚至可以說一無是處。
花千樹深呼吸一口氣,終于鼓足了勇氣:"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娶我?”
“你想聽到什么答案?”夜放兩道劍眉蹙得更緊,顯然對于花千樹的反應極為不滿意。
“我只想聽最真實的答案。”
夜放抿緊了薄唇,一陣沉默:“你不信我。”
花千樹:“對不起,在你的面前,我沒有自信。”
“所以,非要本王告訴你,我娶你只是為了利用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陰謀,你才會心安是不是?”
好像還真的就是這么一回事,自己純粹就是找不痛快。
雖然仔細想想,也想不出自己還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價值,但是,自己還有感情。
她可以赴湯蹈火,可以奮不顧身,唯獨害怕,自己飛蛾撲火一般喜歡上他,最后卻是竹籃打水,被欺騙傷害得體無完膚。
什么都可以利用,唯獨除了感情。
“我就是想聽聽甜言蜜語,你不說就算了。”她玩笑著道。
“本王一向不會說這些山盟海誓的虛話。”夜放一本正經:“不如,你我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花千樹詫異地問。
夜放極其認真地看著她:“付緩緩與謝娉婷進入王府有什么樣的目的你是心知肚明。她們不僅僅是要對付你,更是太后安插在我身邊的一枚棋子,時刻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給你側妃的名分,你有足夠的權利來對付她們二人、只要讓她們無暇他顧,打擾我的事情即可。”
果然,同樣的事情,夜放換了一個說法,花千樹頓時就覺得心安不少。
互惠互利,這就是條件。這才是夜放。咱們親夫妻明算賬。
“好,成交。”她極痛快地一口應承下。
夜放使勁牽了牽有些僵硬的唇角,算作微笑。
花千樹低垂下頭,手不自覺地緩緩摩挲著腰腹,然后玩笑一般抬起頭來:“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奉子成婚?”
“你若是想,本王愿意成全你這個愿望,弄假成真,讓他貨真價實。”
又開始不正經了。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倒底哪一句是真的?
自己又是否應當當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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