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知府的問話,周靖十分自然地回答:“是,兒時朋友。”
倉子堅是十五歲入的南湖,十五歲之前如何則無人知。章知府則想起了自己十五歲之前的朋友,如今還能和自己說上話的,已無一人,令人唏噓。
但這不妨礙章知府對倉子堅的身份有所懷疑。
傅一善身為書院山長,又是舉人,章知府一開始就見過,確定那就是個書生后,任其發展南湖書院,沒有過多的關注。
直到去歲汝寧府出了個探花郎。
袁自舟在和自己閑話時,贊了自己鼓勵書院、鼓勵入學的同時,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有些書院,并不具備書院的資格。
此言有理。
然則,未有制度就先清理,這不合理。于是乎,他讓府學盡快出臺了書院的“標準”,并盡快執行。南湖書院傅山長的首徒倉子堅,通過吳教授找上了自己,說了助學銀招生的盤算,還道:“這雖是南湖書院破釜沉舟的自救之策,在下認為實用。實用,便可留。”
實用便可留,這樣的觀點,恰是章知府行事準則。
那是他第一次見倉子堅,第一次見面的人,恰好說出了他認可的話。若非巧合,便只能說,倉子堅不止是書生。從前因為傅一善,他不去關注南湖書院;自那之后,因為倉子堅,他去關注南湖書院。
這一關注才發現,山長傅一善已經離開。也就是說,而今崛起的南湖書院,是倉子堅所為。
章知府不認為倉子堅是忽然崛起,從前就應該有蛛絲馬跡。汝寧府轄內所有書院,吳若儒最清楚。招來人一問,果然,南湖書院從前對外的,便是這倉子堅。
緊接著,章知府疑惑起來。
他是汝寧知府,從汝南知縣開始做起的汝寧知府。根據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是地方官斷案的最基本技能。倉子堅有能力,戶籍又在汝寧,卻七年間未參加過縣試,這不合常理。只能說明,倉子堅的從前,有問題。
篤定的章知府,笑呵呵地問周靖:“子堅回鄉做事了吧?”
去掉了姓,直呼其名。
周靖同樣面不改色,答:“子堅離開時,只說了走,沒說去向。”
章知府本打算繼續追問,轉念一想,不對啊,他裝作不知道更好才是。倉子堅成功了,那么,汝寧將隨他一起榮耀;失敗了,他不知,不是剛剛好嗎?
如是作想,章知府緩和了神色,再看周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這小子也可以。
比自己少了二十年的仕途和閱歷,在同自己交鋒時,卻絲毫不遜色。和倉子堅又是那樣的關系,十年二十年后,朝堂該是這些人的天下了吧?
自己,要不要答應他的請求呢?
不,還是矜持一些的好。
“周御史,留下來吃頓便飯吧。”章知府如是邀請著,做到了友善,只是未應下周靖的請求。因為,周靖還沒給他好處。
傅振羽和周靖二人,一個前院一個后宅,兩處用過飯后,一同回到了南湖書院。
“女學這里沒問題,我同顧夫人說好了,以南湖書院、青竹女學的名義招生。”傅振羽說著自己那里的進度。
周靖中午飲了酒,這會兒一直喝茶,聞言放下茶碗,道:“章知府暫未答應,我這里的判斷,他要好處。”
傅振羽驚訝道:“不可能吧?自汝南知縣開始,這都二十年了吧?就沒有他貪財的消息啊。”
周靖白了他一眼,郭丞嘆息提醒傅振羽:“這好處,不是白紙黑字的金銀珠寶。”
傅振羽也不是那么不曉事的,立即明白了,只是更加驚訝了:“他都五十好幾了,跟一個年輕人要前程?不至于吧?”
周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章家就他一人不成?”
傅振羽一陣牙酸。
好吧,她沒養過孩子,不知道孩子的重要性。
若是為了章家兩位爺,也可能還有章家的姑爺,都有可能的。可這也不合適啊,傅振羽想起了萬毅和她講過的朝廷,又來了問題:“朝堂上不是派系很多嗎?章家兩位,乃至我們現在的這位布政司大人,不都是有自己的派別嗎?”
“你還是多讀書吧。”周靖如是道。
“你還是和她說一說吧,她是子堅未過門的妻子。”郭丞提出了發對的意見。
在他看來,傅振羽身為李家將來的女主人,有些事必須知道。可惜,官場上他也不擅長,只能指望周靖。
周靖就更不愿意做了。
他連媳婦都沒有呢,還得給倉子堅培養媳婦!
“讓他自己教。”說完,周靖對傅振羽道,“我能讓章知府答應,但是付出的代價有點大,你準備怎么還?”
再怎么還,也不會拿大姑姐做人情!傅振羽裝傻,無辜地眨了眨眼,道:“你也知道了啊,官場我不太懂,自然要先欠著,讓大師兄還,可否?”
不等周靖說話,郭丞已道:“本該如此。”
郭丞認為傅振羽努力開書院、教育子弟,都是為了倉子堅,才有此說法。事實上,周靖也是這么認為的。只不過,他想的是傅振羽不懂事,稀里糊涂地做下些承諾。日后,倉子堅也好,李蘊也罷,都得替她背鍋。
顯然,他想多了。
心情不好的周靖,起身,道:“明日我再進城。”
傅振羽沖他背影做鬼臉,還對郭丞道:“郭伯父,你可得給我佐證,他總欺負,是吧?”
郭丞笑而不語。
假期結束,回歸書院的學子們,更加努力地讀書。來年,便是過不了全部考試,能過一兩場也是好的。帶著希望,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努力著。
傅振羽則壓著錢文舉幾位師兄,并顧詠言、李宗延,以及牟信三人,并道:“明年的鄉試,不管是否有把握,你們都要下場。”
林儉則提了很現實的問題:“我們都下場的話,詠言和二師兄是要離開數月的,加上明年的招生,滿書院的學子,誰來負責?”
“這個,我原打算是明年說的。三師兄既然問了,我便提前說了吧。南湖書院,明年只為水利學院招人,其他的,不招。鄉試在秋收之際,書院會放長假。長假后,我來想辦法,同時教六十人。”傅振羽口內說著想辦法,顯然已經準備好方法了。
韓末復歸南湖,一為生計,二為前途。下場,便是傅振羽不要求,他也要去做的。傅振羽的打算,他很贊同,只問一件:“水利學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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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紅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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