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串門就來串門,自家還覺得求之不得;不想吃白菜蘿卜,便同自己提要求;不喜歡聽婆婆的話,就理直氣壯的生氣。
事事順心。
做人,做女人做到這份上,真讓人羨慕。光羨慕沒用,我,也要過這樣的生活——李母在心底吶喊著。
半個月前她熱情歡迎傅振羽,乃因那是兒子的山長,那個在兒子停學之際,對李家伸出援手之人。從今而后,李母知道,她善待傅振羽,只因她是傅振羽,一個讓自己心之向往的女子。
思及此,李母前所未有的松懈,笑道:“我是為了自己。叫你帶著氣走,我自己心里過意不去。”
“嬸嬸盡管放心,我不會因為別人的過錯而不開心。”傅振羽如是道。
“說實話,我也不是那不知數的人。今日這事,山長抬腳就走,與我只有好處的。一來,有這樣的婆母作比,宗延他爹就會敬重我;二來,我趁機教宗延兄弟幾個為人處事。因此,我便不與山長假客氣了,山長走便走吧。”
這樣的直爽、這樣的聰慧,真的好喜歡啊!
傅振羽笑道:“嬸嬸都這么說了,我在林家莊等著嬸嬸,等著嬸嬸去我家做客。”
“不過,提前說好了,我是沒什么好東西給你的。”李母把李家的窘境,半真半假地說出來。
傅振羽順勢道:“瞧嬸嬸這話說的!我喜歡的是東西嗎?是嬸嬸這個人吶!那我走了——”
說話間,傅振羽早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往外走。
李母卻叫住了她。
“等等,把這個收回去。”
傅振羽一看,是自己頭幾天給李母的那塊銀子。正要拒絕,李母道:“自家知自家事,我也不瞎客氣,今日買的東西,我們家都留下了。這幾日買那點子東西,用了一百來錢,我還是出得起的。這銀子,山長收回去吧。”
不拒絕別人的好意,是平等相處的原則——傅振羽痛快地接了銀子。于是,李母的酒窩,又深了兩圈。
一片兵荒馬亂中,倉子堅和傅振羽離開。
沒攔住人的李母立即跟夫婿嘀咕:“我好說歹說都沒勸住,不過,總算傅山長把之前的那塊銀子還回去了。”
收了銀子,就沒有那么惱了。
這是李父的邏輯,是以,他立即松了口氣,連聲道:“好,好。媳婦,你受累了。”
“都是為這個家,為了你和孩子,不累的。”李母如是道。
溫情在這對中年夫妻間流淌,李老太太看見,就更礙眼了。指著李母,又是一頓指桑罵槐——從李父到李茉莉,李家其他人不說話,也不頂嘴,只是緊緊地圍在李母身邊,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意思。
此情此景,不過是幾句不掉肉的話,有什么受不住的呢?面對婆婆的指責,李母愈發恭順。
村外,北風的呼聲中,倉子堅問傅振羽:“我們空著手去舅舅家么?”
“初二過去那是代替我爹娘送禮,今日則是外甥女吃舅舅,空著手正合適!”傅振羽滿不在乎道。
事實如她所料,見二人空著手過來,林家上下沒有一個惱的不說,林老太太更加歡喜,直說傅振羽:“這是怎么回事?我外孫女怎瘦這么很?儉哥兒他娘,把你妹子頭幾天送的那羊肉,切一塊燉了,給孩子補補。”
林太太的妹子不少,能給林家送羊肉的,除了李婷,不做她想。
傅振羽大感疑惑,問:“小姨母怎么突然想起來給家里送羊肉了?”
她這一問,林老太太臉上的歡喜就更盛了,低聲對傅振羽道:“你要做姑姑了——這事你知道就行,還不能聲張。”
傅振羽可是養大弟弟的人,秒懂。
鳳氏有孕,且不滿三個月。
傅振羽瞧瞧瞄了鳳氏一眼,見嫂子垂首含羞,果斷收回視線,對林老太太道:“都要做太太的人了,外祖母還記著我,你待我真好。就沖這個,將來我待侄兒也差不了!”
這一老一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不止林家人,就連倉子堅也聽見了。
不知怎的,倉子堅心里一陣不舒服,問林儉:“你不是說,還不想當爹嗎?”
林儉非常理直氣壯道:“沒當上爹,我就只能是不想當爹!”
前頭的鳳氏聽見這話,心下感動。
“虛偽!”倉子堅懟完林儉,拿自身證明,“我就不一樣了。我雖沒當上爹,但我想做父親。”
林儉拉著倉子堅,故意落后幾步,道:“大師兄的心思我懂,且放心,我回頭就和祖母好好說道說道,讓她把小姑父和小姑姑早日哭回來,給你做主。”
倉子堅父母雙亡,親事自然也要傅山長負責。
林儉這樣說,倉子堅總算舒坦了點。可想到自己做的決定,烏云再次涌上心頭。只能望著傅振羽的背影,嘆息。
傅振羽在林家是有屋子的,林太太做飯、收拾屋子忙個不停。
倉子堅那里,直接去了林儉臨時居住的屋子——鳳氏有孕,林儉和她分房中。飯后,林儉拉著倉子堅訴苦之際,看到林太太離開傅振羽屋子的倉子堅,打斷他的啰嗦,道:“我有事和師妹商議,你給我掩護。”
林儉咬牙切齒地應了。
倉子堅溜到傅振羽屋時,傅振羽正愜意地躺在床上,呢喃:“真舒服啊!”
這是傅振羽第一次覺得林家的小床,舒服得一塌糊涂。
“啊——”
“別出聲。”倉子堅飛快地捂住傅振羽的嘴巴。
傅振羽看清來人,柳眉一冷,拍飛捂著自己的那只大手,怒道:“叫舅母和舅舅知道,打斷你的腿!明兒就回書院,有多少話說不得!”
這個道理,倉子堅怎會不懂?
他四下掃視,見只有一張小板凳,也沒嫌棄,搬起小板凳,選擇了個離傅振羽最遠的位置,坐了上去。高大的成年男子,坐在半尺高的小板凳,腿腳都伸不開,那模樣滑稽得很。傅振羽心中的怒氣,頓時去了個干凈。
“我……”
倉子堅拉長了音,頓了許久,才又道:“是,我知道父親和祖父已不在,正因為他們不在了,只要有機會,我就不能讓他們受這樣的委屈。”
他的言外之意,傅振羽自然懂了。
活著的人比死的人重要,這樣的話時下不適應,對倉子堅就更不適應了。傅振羽也不掰扯,只疑惑一件事:“大師兄覺得還有機會?”
“并非我覺得。我仔細想過了,我有機會。”倉子堅斬釘截鐵地說著。
“這,不就是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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