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往事,傅振羽從前不知那么多,但也知道個七七八八,這一次,聽了詳盡版本后,就更不喜歡傅家了。聽了這話,傅振羽面無表情地說:“按大堂伯之言,這里是祖宅,我們豈不是都要改楊姓?”
她口中的大堂伯,便是大老太爺的長子,只比傅振羽祖父小三歲的傅振中。
經傅振羽這么一說,大房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傅振羽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繼續道:“若是如是,六房的宅子,還有最初的一百畝良田,都是要還給傅家的。”
六房的宅子,便是傅振羽幼時居住的那座,如今都歸了長房。他們二房那個小院,是她爹后來添置的。
宅子,一百畝良田都交出去,那是要了大太太的命,大太太十分肯定地說:“胡說,那些都是六房的!”
那些都是六房的,就等于楊家莊這里的宅子,只是一個屋子。
大太太捋清好賴后,一咬牙,道:“那就不要祖宅了,把你爹叫回來,還能得他們五百兩銀子。我們少了一千兩,少了一座宅子,叫你爹賠我們二百畝田,這事就算了。”
大奶奶聽了傅家這樣的過往,再一次確定嫡親的二叔才是最親近的人,忙道:“婆婆這話好沒道理!這宅子本就是分給二叔的,怎叫咱家少了一座宅子?那一千兩更沒譜了,原本就不是我們的。”
大太太狂怒,憋了許久的話脫口而出:“連個孫子都沒給傅家生,你哪來的底氣說話!”
大奶奶娘家給力,人長得嬌俏,拿捏住了夫婿,自然不懼婆婆,聞言便道:“婆婆也是先開花后結果。如今,我進門一年就有身子,閨女一歲而已,婆婆怎知我生不出來兒子?”
大太太驚訝得合不攏嘴。
她婆婆當年就是怎么說老二家的,老二家的只是紅著眼睛做活兒,何曾這樣厲害過?
回過神后,大太太開始撒潑:“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為家業費盡心思,不過想要個孫子,就這樣被兒媳婦頂撞,嗚嗚嗚……”
傅振羽第無數次在心底吐槽,她家大伯父非要娶個識文解字的,就娶了這么個東西來?
其實她錯怪大太太了。
想當初,大太太的確識文解字,也是個乖巧的姑娘。進門后,五年生了四個孩子,兩兒兩女。略休息一年,又連生了兩個兒子。十年里,基本等于一直大肚子生孩子。六房條件擺那,看著嫡支宗族的眼色,夫婿不爭氣,大太太逐漸才變了模樣。
只不過,這一切,傅振羽不知道。
傅振羽來到傅家時,大太太就已經是這個模樣了,且頂替原主的傅振羽,和長房之間是有著命案的。原主當時和堂弟玩的時候,四堂弟忽然哭了,三堂兄聽見動靜,出來一腳把她踢到水缸上,一命嗚呼。大太太一家一直又是這樣的狀態,是以,傅振羽天生和他們敵對。
別說幫襯,不往死里整,就已經是她大度、對不起死去的原主了。
眼看套不出什么話,傅振羽起身,道:“我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田契不在我手里。不論大伯母想要多少田,都等我爹回來找他說吧。還有一事,我爹這兩年看病花了許多銀子,田里的產出都給他送過去了。這書院所有的開銷,都在我二師兄負責的,總賬也在他手中。他七月里回鄉鄉試那會兒,把賬目托付給了我表哥。也就是說,書院當家的是我表哥。你們住一兩日還好,多了,我表哥怕是要和你們要銀子的。”
傅大老爺一聽錢文舉回去鄉試,略顯急切地問:“你二師兄中舉了嗎?”
傅振羽聽了他先前說傅家往事后,就更懂他對舉業的向往了,便沒有隱瞞,道:“中了。知府夫人和知府大人都是江南人,他們知道二師兄回鄉鄉試,得了二人中舉的信息,昨兒就遣吳教授告訴我了。”
中舉,知府家知道,還親自讓府學的人來告訴侄女,件件大事從一個毛丫頭嘴里出來,便跟“今天吃了”一樣自然。
大奶奶和二奶奶相視一眼,由大奶奶開口:“公爹,你看妹妹這樣忙,我們要不就先回家。待二叔回來,再來瞧二叔。”
提也不提補宅子的事。
大太太自然不同意,這時,丫鬟來報:“林夫子和五老太爺過來了,請姑娘過去。”
傅振羽望著忽然禁聲的大房,道:“五伯祖都來了,可不好讓他久等了。”
五老太爺是舉人,也是長輩,是傅氏宗族女性都怕的角色。傅氏宗族,可以按照他們的標準,休棄那品性不夠的傅家媳婦。尤其是這個五老太爺,一輩子連個媳婦都沒娶,聽說是極其厭惡女子的。是以,傅家的媳婦們,沒有一個不怵他的。
傅振羽例外。
見到五老太爺,傅振羽先道歉,再說事:“爹不在,大伯說這宅子是祖宅,我也不敢應承,勞煩五祖父了。”
傅振羽說完話都沒見到大伯一家,少不得張羅熱茶什么的。茶剛上,大房的人磨磨唧唧來齊。乍見到大老爺的面,五老太爺手中滾燙的茶碗砸了過去。老人家已是花甲之年,又是讀書人,傅大老爺沒被砸傷,衣裳又穿得厚,也沒狠燙著。
旋即,身體無礙的大老爺,心理上遭受雷霆一擊。
只聽五老太爺道:“當年我費了不知多少力氣,才將你爹留在宗房,你既不想做我傅家子弟,直接說與我,我做主將你除名即可!”
大老爺趕緊跪下:“侄兒沒這心思,是歹人……”
傅大老爺一陣推脫,把自己這幾日的經歷說了一遍,又道:“侄兒沒說要宅子,就是來找弟弟的。是孩子他娘多嘴,說了幾句。”
把媳婦推出去當擋箭牌,真是,夠狠啊!傅振羽立即刷新了對大老爺的認知。大太太也被大老爺嚇住了,連老太爺掃過來都沒發現,還是在兒子的提醒下,才跪地求饒。
“饒不饒的,要看書院有沒有事!”
“這和書院有什么關系?”傅大老爺不解。
幾十里地,路上無事,林儉和韓末已經將南湖書院這兩年的變化告訴了五老太爺。五老太爺丟下愚蠢的大侄兒,問傅振羽:“孫女,你覺得呢?”
“大抵有人酸咱們了,且酸咱們這人,腦子還不大夠用——我既能管了這諾大的書院,做了這世俗不認之事,又豈會因為大伯說幾句話就鬧僵開來?我不會鬧,也不會讓大伯亂。一家人吵吵鬧鬧的、爭來爭去,那也是一家人,萬不能叫外人算計了去!”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五老太爺滿意頷首。
傅振羽詭異一笑,道:“也沒什么高明的主意,勞五祖父和大伯父略待兩日,按我說的去做即可。”
攘外必先安內是其一,更要緊的是,她還有大事要做,沒功夫搭理大伯父一家。大伯父聽話了,她才好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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