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子,嬌美的容顏,不大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語調,讓人如沐春風,陳峰的臉,微微紅。
李子堅看在眼里,親昵地擁著傅振羽坐下,又道:“夫人不比謙虛,為夫認為你賢惠得緊。”
說完,看著陳峰不說話,等著他的選擇。
陳峰卻一直沒動。
李子堅便又道:“嚴格來說,上一科探花袁自舟,才是內子的首徒。只是探花郎不堪女子為師,并不承認罷了。悉心教導三年的弟子,不認她,轉拜舊師,內子都不曾恨他。寬容這一點上,你們兩個倒有幾分相似。”
話雖如此,李子堅卻不認為有人能和傅振羽相提并論。至少陳峰,要等到他有能力將東平伯府踩在腳底時,他還能說不恨,李子堅才會從心底承認,他和傅振羽真正的同類。眼下這么說,不過是給陳峰一個好的方向罷了。
陳峰那點道行,哪里曉得李子堅的曲曲折折?他徹底驚醒,只知道,眼前的女子教出了一個探花,現在,他也可以有這樣的一個師傅,少年聽見自己的心跳,聽見自己說:“陳峰,愿拜傅夫子為師。”
在夫君和首徒的見證下,傅振羽收了第二個弟子,剛剛十五歲的陳峰。同顧詠言那會兒一樣,陳峰只進行了拜師禮,恭敬地喚了傅振羽一聲“師父”,又拜見了大師兄顧詠言,隨顧詠言稱呼李子堅為“先生”。
李子堅自認和妻子一體,事情落定后,不用陳峰提要求,已道:“東平伯府不適合進學,我在帽兒胡同有宅子,回頭收拾一處給你住著。”
“我……沒有祖父發話,我出不了大門。”陳峰垂下眼眸,聲音小到快要聽不見。
“我抽空去趟東平伯府,接你出來。”李子堅早有準備。
聽了這話,陳峰高興之余,又有些擔憂,少不得提醒李子堅:“我祖父是個勢力又貪婪的人,脾氣,特別不好。”
說到最后那句處,陳峰的眼神竟有些黑化之像。
李子堅瞧得分明,卻是軟了口氣,道:“我知道了。哦,對了,功夫你還想學嗎?”
傅振羽詫異地望著李子堅。
這個,可不在他們兩口子的討論范圍內啊。大師兄忽然給這個提議,是陳峰意外得了他的青眼吧?可是,是什么呢?傅振羽將方才的對白回想了幾遍,依舊沒有頭緒,直接將視線放到陳峰身上,試圖看出些“極其優秀”的特質。
卻見陳峰嘴角掛著一抹淺笑,整個人都亮了。
陳峰想起了從前。
也是這樣的冬天,這樣的溫暖,父親問了同樣的話,自己雀躍地說想學。然后,紈绔半生的父親,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錢,都拿來給自己請師父了。母親高興說:“好,好。孩子上進了,你沒了銀子也不出去鬼混了,咱們一家三口,會越來越好的。”
如母親所言,他們一家三口幸福了好些年。
可現在,面對同樣的問題,他不能貪心。
沒瞧著同為勛貴的鎮遠候府,都沒管自己么?師父能收他,還要把他從那府里摘出來,已經是極好極好的了。更要緊的是,師父和先生兩個,都是文人。
心中有了主意,陳峰抬頭,看著李子堅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想學,但我知道那要用很多銀子,所以,不準備去學了。”
得到這樣的答案,李子堅有些意外,沒想到陳峰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心境。至少,他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沒考慮過銀子的事。
傅振羽和李子堅想到一處了,她滿意地看著陳峰,道:“不錯!知庶務這點,比你大師兄強多了。”
顧詠言不干了:“師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如今很會過日子的。”
傅振羽笑:“恕我眼戳,竟沒瞧出來。”
師徒兩個鬧著,李子堅那里則對陳峰道:“只要你想,你愿意,就可以學,不用關心銀子。我會留意人選,給你找個武師父。”
顧詠言一聽這話,丟了傅振羽,插言:“先生,把我的師父給他好了。從明日起,我也去帽兒胡同,和師弟一起讀書習武吧。”
李子堅不同意:“還是分開的好,不差這點銀子。”
傅振羽卻知顧詠言心思,為他伸張:“依我看,詠言說得那樣就好。他現在經常往這里跑,等娶了媳婦,再帶著媳婦一起來,水到渠成了。不過,詠言,我要你保證,去了帽兒胡同后,練武時絕不偷懶!”
“師父放心!”顧詠言雀躍地應了。
傅振羽接著又道:“習武為強身健體,關鍵時刻起作用,并不是叫你們去前鋒拼命,兵書的作用更大。大師兄抽空去萬兄那里,把能找到的兵書都拿來。我做一個初始版本的軍事教材,而后詠言你來補充。”
顧詠言應了,又主動道:“先生謄抄一份書目給我,我拿著去我家書房對一下,若是有新的,也抄過來。”
有往有來,李子堅道:“記得和侯爺說,你抄一本給我們,便讓你抄一本顧家沒有的兵書回去。”
“是,先生。”
眼看到了飯點,傅振羽略陪了二人一會兒,便回去吃自己的孕婦餐了。李子堅陪顧詠言和陳峰用過午飯后,回了后宅。
“倆孩子走了?”
“什么倆孩子!詠言比你大呢。”李子堅笑。
傅振羽不好說自己的心理年齡大,換了話題,問李子堅:“陳峰哪個特性,叫你相中了,竟要為他延師習武?”
別說傅振羽有孕,就是平日里,李子堅也不會告訴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隨便幾句話,搪塞了過去:“那么直白地說自己祖父,可見不是個愚孝之人。”
陳峰和顧詠言出了李家后,顧詠言立即松了口氣,那劫后余生的樣子,逗樂了心情極好的陳峰。
“師兄這是當李家有虎?”
顧詠言藐視新上任的師弟,兇道:“沒良心的小東西!我給你找了這樣大的靠山,不感謝我這個師兄,還看我笑話,活膩歪了吧?傻子,先生比老虎還可怕。稍不留心,他把你賣了,你還得替他數銀子呢!”
陳峰仔細回想了李子堅的言行,不是很確定道:“我怎么覺得還好?你是對先生有誤解吧!”
顧詠言笑他蠢,也不說具體的事,只讓陳峰自己判斷:“先生若是沒本事,如何能將你從伯府撈出來?要知道,我爹都不愿意撈你。”
一想到自己那個“家”,陳峰沒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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