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陽搜刮了一車的賀禮,于洗三那日傍晚,進了開道街。
二十幾歲的人了,他自知的很。不會因為自己帶了價值千兩賀禮,又是這樣的日子,就想看看兩位少爺。他挑這會兒過來,不過是李子堅必然在家,不過是,找個理由送禮罷了。
但這種感覺,真他娘糟糕。
不是因為委屈,不是因為不服,而是因為這宅子里住的是傅振羽,給他機會的,也是傅振羽。失去了才知道,曾經和傅振羽那樣的女子做買***和這世間的男人做買賣,還要來的痛快。
收拾好情緒,齊陽對門子道:“汝寧齊陽,求見李大人。”
李子堅正在耳房陪著傅振羽用晚飯,得了信,吩咐蘇媽媽:“給他備些飯菜,我吃過晚飯去見他。”
傅振羽補了句:“撿好的備。”
蘇媽媽看了李子堅一眼,見他沒說話,應下自去操辦。
今日洗三,是娘家人的主場。
李家和傅家并沒有直系親眷在京城,最后,范茗夫婦所在鎮遠侯府,還有她的娘家范侍郎府上,并林太太、萬毅四家,充作了她的娘家人。又有男方代表梁家家眷,統共四家人過來慶賀。
人雖不多,卻是關系最好的。負責伙食的,又是萬毅,自然是精細且富足。
蘇媽媽按照傅振羽的吩咐傳了下去,不過一刻鐘,齊陽的面前就擺了四涼四熱八個菜,一甜一咸兩種湯,還有一碟子才從井里撈上來的瓜果。
齊陽方才還陰郁的心情徹底好了。
要知道,他去公主府上見駙馬,都沒這樣的好飯好菜呢。李子堅那人他接觸不多,童掌柜接觸的卻不少,總結來說,就是個眼里沒有其他人的人物,永遠高高在上。偏有些當官的,就吃這一套,還說那叫氣質。
氣質個頭啊。
做生意來說,最好的氣質就是和氣。無他,和氣生財而已。
是以,這樣精致的飯菜,一定是出自傅振羽之手。她才生了兩個孩子,不能出來,卻還想著照料著自己,齊陽如何不感動?
齊陽心情好最通常的表現,便是做散財童子。這不,待小廝將最后一個湯放下后,他隨手摸了一塊銀子出來。
小廝不接,推辭道:“小的只傳菜,對府中之事一無所知。”
嘖嘖,一個傳菜小廝,都這樣文雅,果然和自己不是一道啊。齊陽暗嘆著,依舊丟了銀子過去,笑盈盈道:“你按主家吩咐做事是你的本分,我得了這樣的好菜,又是你送來的,自要感謝你,不沖突的,我也無事問你。”
小廝這才道謝,接了銀子。
齊陽開始狼吞虎咽地進食,吃得肚子溜圓之際,李子堅過來了。齊陽立即起身,隨他去了書房。
“這是根據大人提供的計劃書,填充后的版本。”齊陽恭敬地拿出袖兜里的計劃書,遞給李子堅。
那厚厚的一沓,李子堅腦抽了才會看,直接問道:“你只說你的計劃即可,往整了說。”
齊陽琢磨了一會兒,定下腹稿,開口:“在草橋或是高梁橋這兩個地方二選一,不管哪個,都借著貴府兩位少爺的由頭,定下送子娘娘的要事。而后,草橋附近花農多,適合建花園,五月景盛;高梁橋那里連著高粱河、南長河兩條,四月里楊柳依依,本就是游客眾多之地。在其南側有水之處建園子種花,無水之處建亭臺閣樓,觀兩河之風景,均可。送子娘娘廟,保日常之客流;每年抽一月,做特色展示,以達京城特色景致。”
傅振羽的計劃里,著重點出了要出一個杭州西湖、蘇州園林這樣的地方。人家那是天然的優勢,京城找不出來,少不得人為了。
表面聽來沒什么,但里面有沒有坑,李子堅不確定,他主要是傳達意思,下剩的傅振羽會去處理。是以,他要問清楚齊陽的意思。
“你是說,這二處選一個?”
“倒也不是。”猶豫片刻,齊陽實話實說,“此兩地相隔一段距離,論位置是出了西城就到的高梁橋最好,人流極多,造價成本也高,少不得要再拉一個大財主入伙;論實惠,則是草橋。若是銀錢足夠,兩個地方都建也無妨。”
李子堅覺得他口內的大財主是特指,因問:“什么樣的大財主?”
齊陽回味了下方才的飯菜,道:“萬賢樓。”
李子堅定定地看著他,齊陽不避不躲,道:“萬賢樓和食為天的飯菜,口味相似,卻有著本質的差別。萬賢樓的口味更中一些,極具京城特色;而食為天是個包容的存在,南來北往的客,東西南北的菜,都匯聚在那里,原汁原味。我前年蹲過萬賢樓,根據人來人往,估算過萬賢樓的進賬,一年十萬八萬的銀子是有的。”
一聽他都說到兩年前了,李子堅打斷他的長篇大論、認真分析,催促:“說重點。”
齊陽一噎,精簡了流程:“方才的飯菜出自萬賢樓,除了尊夫人,萬賢樓的飯菜,沒有外送過。另,萬賢樓樓主非常富有,卻很小氣,卻給了令媛價值千畝良田慶生。若尊夫人從中周旋,草橋和高梁橋兩處,可同時修建。”
李子堅這才正視齊陽。
師妹看中一個人,是有一定道理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任何行當都需要的。要看要聽,更要想。
這個齊陽,色色不差……除了嘴巴有點碎。
審視片刻,李子堅最終道:“我會和內子商議,盡快使人給你答復。”
齊陽松了口氣,抱拳告退。
李子堅揣著計劃書,去見傅振羽。
產后的傅振羽食欲大增,只不過時日尚短,臉色還不及恢復。李子堅簡單地陳述了齊陽的話:“他看中了西直門外的高梁橋和豐臺的草橋兩處,都想建送子娘娘廟,一處種花,一處建景觀臺。卻缺銀子,想讓你從中周旋,與萬兄借銀。”
言談之間,沒了從前對齊陽的醋意。
傅振羽大感好奇,問李子堅:“就這么幾句話,打動了大師兄?”
李子堅直接道:“并非如此。他的話很多,意思是一樣的。不過,那人話雖多,能力還是有的,和你一樣,是天生的商人。”
這話聽起來怎么像罵人呢!
“我哪里有商人特質了!我是傳道受惑解業的師者!”
傅振羽試圖為自己正名,只可惜,李子堅不給她面子,嘲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傳道受業解惑。師妹這般,如何為人師表?”
嘴瓢而已……
何必當真!
大師兄,真是一如既往地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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