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卻說:“正要說與姐姐,誰家也不去了。”
梁二奶奶再沒想過這個答案,立即收起滿腹建議,兩眼在傅振羽的腹部一掃。
那眼神過于熱烈。
傅振羽秒懂,飛快地說:“已經三個孩子了,我和大師兄不打算再生了,是別個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李子堅要求的。他說可能不出正月,新任首輔就會落定,讓她整個年節里都不出門。她只好借著節前送禮,挨家挨戶地說一聲。至于理由,肯定不能把李子堅對今上的揣摩說出去,少不得尋個由頭了。
這不,傅振羽便問梁二奶奶:“前些日子萬賢樓暢言閣的事,姐姐可有耳聞?”
那樣的事,怎么可能不聞?
且梁夫人還因為這事,惱了傅振羽多日。此番更人連人都不見,只把梁都御史的囑咐,轉交給次媳去辦。梁二奶奶當時就頭疼,這會兒,眼皮子狂跳。
只聽傅振羽道——
“我爹、表兄、還有兩個弟子,以及詠言,都打算參加二月的會試。我既放了那樣的豪言,少不得努力一二。便是不能再出一個探花郎,出兩個進士,也是好的。”
梁二奶奶聽了,毫不猶豫使了個眼色給婢女,讓她趕緊傳話到婆婆那里,再沒別主意。
不大會兒,梁夫人那里便來了媽媽,請傅振羽過去說話。
梁夫人開口就訓:“從前也就罷了,如今你既為李家婦,也是兒女雙全之人,怎還要做那女師?”
傅振羽只一句:“我能做,為何不做?”
梁夫人真真不知該說什么是好了。
這李家的兒媳婦,怎么一個比一個難整啊!原以為傅振羽是個好的,結果才生了兒子,就整了這么一出!她也不勸傅振羽憋的,只問一件:“你如此行事,將來何人愿聘星卓為媳?”
自家那個才一歲半的小豆丁嫁人……太遙遠了吧?直到日子過了起來,傅振羽才知道這事并不遠。可眼下,傅振羽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梁夫人的種種解說下,傅振羽有了主意,說:“我只是在家里教書而已,不至于影響孩子吧?且真到了那么一天,像我爹那般,從弟子中挑一個做女婿,不就好了?”
梁夫人又說:“若你那弟子乃是高門子弟,家中婆母對此有意見呢?”
這什么比方?傅振羽古怪地看了梁夫人一眼,到底還是回答了:“只要有人不滿意,這門親就成不了的。實在不行,給她找個上無公婆,下無妯娌小姑的人家。憑著娘家兩個兄弟,還有這些師兄弟們,怎么也吃不了虧的。伯母,可還有什么不周的地方?”
梁夫人怒道:“癡人說夢!真如你說的那般人家,人又是個齊全的,哪里尋去?”
傅振羽眨眨眼,沒說話。
梁夫人也反應過來,傅振羽的夫君,基本符合這個條件。
而自梁家回去的傅振羽,和李子堅討論起收養幾個孩子,當小女婿人選的想法,被李子堅狠狠批了一頓:“閨女這么小,你就想著這個,這是親娘么!”
傅振羽不服氣:“因為是親娘,才要打小預備著啊。我覺得吧,不管什么嫁妝,都比不過一個佳婿。”
李子堅怎會理她?一面舍不得閨女嫁人,一面卻趁著年節里有空,開始琢磨閨女嫁妝的事。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出了年節,待齊陽歸來后,讓他天南海北地尋些好木材過來備著才是。
林、傅兩家目瞪口呆。
孩子將將會走路,嫁妝就開始備上了?
同樣是有閨女的爹,傅山長自覺對不起閨女,發奮此番一定要高中。傅振羽覺得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李子堅這個女婿就厚道多了,專門給師父兼岳父開小灶。
傅振羽那里得了李子堅給的提示,研究起禮部尚書趙大人的性格。
這趙大人也不是內閣的外人,他是王首輔的前任。只可惜,他上任不到半年,就被各方勢力擠壓、御史各種彈劾,給彈下去了,繼續管著禮部,卻被踢出了內閣。
傅振羽覺得,同慶帝沒準相中他可憐,才又提了上來。
當年面對圍攻,這個趙大人,不曉得是無力還手還是本身性格,總之,他一個都沒有去報復,本本分分地做著禮部尚書的本職工作。這性子呢,感覺像大海一樣,容著所有可以融、不可以融的事務,是個怎樣都可以的主兒。
傅振羽又覺得,同慶帝讓這樣的人做首輔,首輔大抵就是個擺設。
不管怎樣覺得,傅振羽還得按照這個趙大人展露的表面性格,去規劃各人的答題策略。盤算一圈后,她發現李宗延勝算比較大。李宗延是個方正的人不假,但他方的無邊。傅振羽便以帶規矩的“容”,作為李宗延會試的主要特征。
到了趙麟那里,她給出的建議是,做自己。少年就該有少年的樣子。
然后,就看趙大人融不融了。
林儉那里也是差不多的思路,傅振羽讓他主攻民生。不管什么考題,他都往民生上說。李子堅那里,卻是不怎么管他。
事實上,李子堅猜錯了。
衙門落鎖當日,同慶帝下了特旨,著禮部尚書趙城入內閣,主持明歲的會試。
這個信號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沈閣老再惱,便是抱病都不用了——接下來有小一個月的假可以休。
而原本說不出門的傅振羽,則去了梁家的冰宴。李子堅同梁都御史說話,后院,傅振羽與梁夫人交代了實話:“大師兄早有猜測,不好說……圈我在家中,遠離這是非。他那都是猜測,也不好四處亂說。這不,事實證明他就沒猜對,上頭竟在年前就直接下了旨意。”
梁夫人聽了這話,老臉一紅,道:“老梁他也有這個猜測,說是自己可能知道誰是繼任首輔,只不好說。”
傅振羽立即恭維了梁都御史一番,又替李子堅說話:“大師兄歷來就是個謹慎的性子,這樣便是真發生了,也不動搖根基的事,他是斷然不會亂說的,還請伯母和伯父勿怪他守口如瓶。”
梁夫人不做評價,只等夫婿說話。
才這么想,梁夫人意識到傅振羽也是這樣的人,且聽李子堅的話,聽到不惜自黑。于是,梁夫人又改了對傅振羽的認知,主動道:“之前是我錯怪你了,你是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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