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笑嘻嘻地,道:“伯母沒錯怪我,我的確不是個好的。那日回去后,我和大師兄說起養個小女婿的事,大師兄把我好一頓說呢。”
“你這孩子……”梁夫人只當她開玩笑,到底沒做出評價,又作恍然撞,“合著是我給你出了主意?”
“那是!要不然我這點子世面,能知道個什么事?還得伯母從旁指點才行。”傅振羽一語雙關。
梁夫人聽得分明,倒也不推辭,直接認了:“你若不覺得我拿大,常來我這坐坐就是。能指點的,我定不藏私,把你當閨女教。”
傅振羽順桿子爬,笑道:“定常來的,我還欠伯母好飯好菜呢。”
作為主家,梁夫人同傅振羽嘀嘀咕咕半晌,沈夫人走了過來,道:“這是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不管喜歡不喜歡沈閣老那便,傅振羽這當口不能落人口角,不等梁夫人提點,已起身與沈夫人見禮,把位置讓給了沈夫人,同時看了一眼梁二奶奶。
梁二奶奶在沈夫人寒暄過后,非常精準地出聲:“母親霸占了我家妹子這么久,訓完了不成?訓完了,也要叫我們姐妹說幾句話。”
梁夫人笑罵:“你們怎就成了姐妹!”
梁二奶奶笑回:“不是母親說,要把這丫頭當閨女養的嘛?您的閨女,可不就是我的姐妹了?”
婆媳兩個,三言兩語間,把傅振羽高高的抬起。
七品的編修夫人不值得什么,從二品都御史夫人當閨女養的,意義就不同了。梁二奶奶攜著傅振羽的手,低聲道:“你喝口水,緩口氣,我再給你介紹該認得的人。她們啊,早就盼著見見你了。這會兒抓著人,你定討不了巧的。”
事實證明,梁二奶奶的估摸沒有錯。
傅振羽像動物園里的熊貓一樣,哦,不,待遇可比國寶差遠了,也就別街上耍猴的候強了那么一絲。不過是個舉人之女,嫁得狀元郎,兩年三個孩子,兒女雙全,收徒弟,還教出探花郎……
傳奇一樣的存在。
傅振羽在梁二奶奶的陪伴下,與眾人一一見禮,努力消化著那些人脈。待她和梁二奶奶出了暖閣后,身后的命婦中,有人道:“你們發現沒?那傅氏的規矩,很是不錯,儀態也好,最妙的是,眉宇舒朗卻不粗糲,別有一股韻味。”
傅振羽因為練舞蹈,姿態不說多美,但絕對過關;其他的,李子堅是個輕微強迫癥患者,便是去了傅家,也不曾改變。反倒是傅家人跟著他學了不少,這其中,傅振商睜眼就看著李子堅行動,儀態規矩是最好的那個。傅振羽和傅山長兩個不相上下,只有林氏最為普通,但也比一般農婦好很多。
最特殊的,便是氣質。
不是說氣質有多么絕塵,而是她骨子里印著自由和平等這樣的字眼。不卑不亢,源于卑和亢,傅振羽是壓根沒有這兩種狀態。
她的氣質,是獨一無二的。
這時,國子監祭酒陸域的小孫女陸清玄,道:“傅太太一定讀過很多的書。”
傅氏、李太太,都是對傅振羽最普通的稱呼,前者冠父姓,后者乃夫婿給的底氣。唯獨傅太太,乃是她自己而得名。可見陸淸玄多么喜歡那個才說了幾句話的女子。
吏部考功司的林郎中的夫人,今年三十歲,卻只得兩個女兒,她幽幽地說了句:“我只是羨慕她。”
袁自舟沒有赴梁家的宴,君清箬卻是跟著林婦人一道過來的。方才梁二奶奶并沒有把傅振羽介紹給她們兩個,但這,已經讓君清箬感到震撼。
盡管不想承認,但君清箬不得不承認,她一直有些清高,經常生出空谷幽蘭無人知的寂寞。可傅振羽,和自己同類型的樣貌,那雙杏眼,論水靈不在自己之下。可她的眸光,是那樣的清亮。仿佛在說,我是山谷里的蘭花,便是沒人欣賞,我自己欣賞自己,便足以。
空谷幽蘭,也可以有這樣的狀態嗎?
她曾經以為袁自舟舍棄傅振羽而娶自己,是因為自己容貌才情皆勝過傅振羽。而今看來,不是袁自舟舍棄傅振羽,而是他自知配不上她,不敢娶矣。
出了暖閣,傅振羽問梁二奶奶:“那個駕馭不了紫色,偏穿著紫色衣衫嬌嬌弱弱的年輕婦人,她是哪個?”
梁二奶奶想了想,道:“我不大認得,沒準是誰家兒媳婦吧。你要想知道,我使人問問。”
“問問吧。”
那女子看自己的目光,有別于別個,傅振羽總覺得有事。
果不其然,傅振羽得知她就是君清箬后,廳堂復見時,看她時多了三分憐憫。別人不知,傅振羽卻是非常清楚,袁自舟當年選擇中天書院,娶師妹只是順帶。
梁家宴會為冰宴,晚間的各色冰燈便是特色。傅振羽從前瞧過了不知多少,該做的事做完了后,便同梁夫人告別:“伯母,我親自奶的孩子,今日就先家去了,改日再來看您。”
梁夫人知道她說的不是客氣話,把自家行程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道:“去吧,最近我不得閑,且不著急過來。”
傅振羽應下,與梁二奶奶特意指示過的夫人們,一一道別。
自正月初三在梁家露了面后,傅振羽又蟄伏起來。
正月二十一,兼任禮部尚書的趙閣老,第二次出任首輔。相較于上一次做了不到半年,就被人參下去的首輔,趙閣老原是想讓李子堅做十八房同考官之一的,李子堅以南湖書院四人參考為由,避開了此等榮耀之事。
正月二十七,會試前夕,李子堅派去甘肅的人還沒回來,朝廷已經收到了八百里加急,蒙古從甘肅到遼東,橫跨東西地域,大面積奇襲圣朝,鎮遠侯正在集結大軍。同慶帝也上了朝,宣布今年開武科科考。
圣朝的武考沒有定論,說是六年一考,但今上登基十幾年了,這卻是第一次舉辦。文考則分會試和殿試,武考分的是策略和弓馬。先策略,后弓馬。策略不過者,弓馬再嫻熟也不能考。
令極少數人難過的是,會試和策略同日考。
顧詠言就是這樣的人,也是本科唯一一個文武雙舉人的身份。傅振羽被鎮遠侯府,參與了顧詠言未來之路的選擇。鎮遠侯自然希望兒子參加武考,方夫人卻說:“詠德已是武進士了,詠言自然要考文科。”
傅振羽沒說自己的選擇,只問顧詠言:“你自己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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