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六姓,李子堅沒落任何一家。
方家子弟多不肖,矮子里挑高個,顧詠言庶出的小舅舅,即方九爺方泛,是同慶六年的舉子,勉強入了李子堅的眼。這大半年來,李子堅一直同他保持良好的關系,還動過把方九弄到鐘山書院的念頭。
而現在……
李子堅跟顧詠言說:“去和方九絕交。”
說完這句,李子堅人已到了門外。
顧詠言大步跟上,追問:“是為了范茗嗎?”
李子堅看都不看他,張口放毒:“你們兩口子哪有這面子?我是覺得,方家連你這個寶貝外孫都算計,我這等卑微的外人,唯有避開一途,方能保平安喜樂。”
若是范茗在,一定不相信李子堅這話。
顧詠言就沒這情商了,他只知道李子堅這么一去,便是給范茗撐腰,也逼他放棄納妾,急切道:“我和表妹之事是意外,先生便要和泛舅舅絕交,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并沒有。”
說話間,李子堅帶頭出了院子。外頭人多了起來,二人自然都不言語了,直到出了國子監,坐上馬車。
顧詠言跟著李子堅上了馬車,也就是說,他要去解決表妹的事。
方才李子堅已經說的很明白,還想要師父、和李家往來,他不能和妻子以外的女子,有任何瓜葛。
表妹再親,也是其他女子。
是以,雖然覺得不好,但他已經決定不讓方家吃了這虧。盡管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不可能不要師父。
至于他原計劃補償表妹的銀子……
還是再說吧。
及至方家,李子堅去了外院等方九;顧詠言直接入內宅,見外祖母,明言拒絕了納表妹為妾。
方十娘一聽這話,淚如雨下,口內說著“二表哥不能這么對我”,人直接撲了過來。顧詠言伶俐地躲了過去,看著方老夫人道:“外祖母,男女有別,十表妹再如此行事,我,我只好走了。”
范茗打一開始就和方家不親,方老夫人早就料到顧詠言會不同意,倒也不怎么慌亂,喝止住方十娘后,老夫人對顧詠言道:“先不說你表妹的事。范氏不管怎樣厲害,都是你的妻子,你叫她拿捏至此,今后可怎么弄?”
顧詠言忙道:“此事與阿茗無關,是我自己的決定。外祖母,我這一生,都不會納妾。”
這是每個女子都愿意聽到的話,也是方老夫人、方夫人都期待過的事。可當說這話的是自家子孫時,所有女性又會覺得,這是委屈了自家孩子。
“不行!”方七娘急道。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后,對顧詠言道:“你是個好孩子,一個都不納著實委屈你了。這樣吧,納了你表妹后,今后不再納妾就是了。范氏若不同意,我來說。”
顧詠言再次聲明:“外祖母,方才我已經說了,不是阿茗不同意,是我不愿意納妾。且您也不用說阿茗了,事發至今,我還沒見到她的面。也許,我下次見她時,便是和離之際。”
方七娘一聽這話,腦子極快地轉了起來,說:“和離就和離,只要她和離,我便嫁于表哥。”
偷聽的方十一奶奶不厚道地笑了起來,譏諷道:“七妹也太高看自己了!表弟不僅是侯府的公子,還是四品的官兒。便是續娶,七妹也不夠格的。”
方七娘怒視方十一奶奶,回懟:“我知道你這么說,是因為你自己沒機會嫁給二表哥!”
大歸的孫女肖想外孫子就罷了,孫媳婦也肖想外孫子,這等丟人的事——方老夫人又氣又羞,揚聲喝止:“都給我閉嘴。”
深深地吸了口氣,老夫人轉向顧詠言。
她人雖然老了,腦子卻不糊涂,頂多有些疼孩子罷了。范茗分母親,是揚州周氏的姑奶奶,父親是兵部大員。范茗若堅持和離,是魚死網破,范方顧三家都吃虧的事,這是方老夫人沒想到的可能。是以,她收了怒氣,問外孫子:“那范氏,當真要和離?”
“只是有此意,還沒有和我談。”顧詠言沒有隱瞞。
老夫人松了口氣,道:“不過是要你給琴娘一個依靠,就鬧到和離,過于——”
老夫人的話未說完,只見婢女慌忙來報:“老夫人,九爺來了。”
方九爺踩著婢女的尾音進了屋,直挺挺地跪在方老夫人跟前:“兒子不孝,自請出族!”
老夫人看著從不聽話的庶子,不悅道:“你老子臨終前,當著族老的面,要我立誓不得委屈你。你的事我還哪敢做主?有本事你把學你老子,把族老都請來,他們都允了,我絕無二話!”
方九爺當即謝過老夫人就要去辦此事,一刻都等不及的模樣。別人不知他為何如此行事,顧詠言略知一二,忙將人喚住:“九舅舅,先生還在嗎?”
“他走了。”
顧詠言只問他:“那九舅舅自請出族,是……”
望著吞吞吐吐的顧詠言,方九爺長嘆一聲,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你的運氣很好不假,可你要知道珍惜啊。”
說完,大步離去。
顧詠言聽了心中一緊,立即對老夫人道:“外祖母,阿茗不和離,我不會納妾。若她和離,我便會怪罪于七表妹,寧肯孤老終生,都不會和表妹有瓜格!外祖母若是掩下此事,我會出一筆銀子,補償七表妹,僅此而已。”
說完,顧詠言追隨著方九爺的腳步離去。方老夫人那里攔不住人,只好問前院服侍的人,問李子堅和方泛說了什么。
“李忌酒聲稱為避免著了方家的道,特來和九老爺割袍斷義。九老爺就問李忌酒,若是脫離方家,兩人還能不能做朋友。”
方老夫人還有什么不懂的,立即道:“好!叫他滾!”
結果,天黑之際,方家的男人陸續回來,追問老夫人:“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何大家都不搭理我們了?”
方老夫人哪肯說后宅隱私,只讓兒孫去打聽原因,不到一日,就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外人都說,方家外孫子去方家赴宴之際,被后宅親人算計,被迫納妾。對男人來說,納妾是美談,被后宅愚蠢女人算計納妾,卻是所有男人都不愿意的事。
“竟敢散布這樣的流言!李家小子欺人太甚!”方老夫人立即將矛頭對準李子堅,倒也沒怪錯人。
可方大老爺不管這個,說出了他的主意:“不管誰說的這話,現在,只要詠言不納七娘,流言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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