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見過方家人后,回來把結果告訴范茗:“方琴說了人家,不日改嫁。”
范茗不信:“假的吧?老太婆帶頭折騰了這么久,就這么放棄了,怎么可能?其二,不是我小瞧方大老爺,他不可能有這樣的反應能力。”
這就是范茗,盡管心情低落,腦子依舊清醒。
傅振羽不賣官司,揭開謎底:“方大老爺那里,自然有高人及時指點,他一定會想到這個方案的。至于老夫人……”
長嘆一聲。
方老夫人所圖的,不過是每一個孩子都過得“還不錯”,所以,她只是想讓過的好的孩子,去幫襯過的不好的。她的魔爪,沒有伸向做候夫人的長女,只因她知道,高嫁的長女,空有候夫人名號,兜里沒錢手中無權。因為方夫人的高嫁吃盡了苦頭,之后的方家女,基本都是低嫁。
方七娘先前的夫婿,便是尋常的小戶人家,十五歲的秀才,擁有不錯的未來,是老夫人著人精挑細選出來的。只可惜,方七娘命不好,成親不到一年,夫婿便過世了。夫家勢弱,她又沒有孩子,她才能在夫婿過世后,帶著嫁妝大歸。
然則,“貧”家的生活,方七娘再也不想過了!
可她是寡婦,便是再嫁,不是嫁更窮的人,便是嫁死了妻子的鰥夫,要她當繼母那種。直到顧詠言來南京,讓她看到了另一條出路。
給年輕富貴的公子做妾。
這樣,既保證了性福,又保證了生衣食無憂的生活。
當方大老爺表示,方七娘若是不愿意立即出嫁,他不介意少個侄女時,方七娘便知道給顧詠言做妾徹底沒了希望。
痛定思痛,方七娘轉而和老夫人哭訴,一番自責后,表示愿意出嫁,只希望老夫人給她找個讀書人家,并補一些陪嫁。方家雖富,但架不住人口眾多,這幾年出嫁的姑奶奶,公賬上只有一千兩的嫁妝。方七娘從前的嫁妝,如今只剩二三百之數。
命苦的孫女,受了這樣的委屈,不過要點嫁妝,老夫人沒有不同意的。也不用走公賬,拿了私房,將方七娘的嫁妝補到千兩。
方七娘卻還覺得不夠。
一番感謝后,又提醒老夫人,顧詠言可是說了要補償銀子的。
老夫人想著方七娘的確失身于顧詠言,又有劫富濟貧的心思在,老夫人便讓顧詠言拿銀子出來。
顧詠言覺得,只要把表妹的事解決,銀子什么的,好說。一出手,就是一千兩。
捏著一千兩銀票,方七娘又惆悵上了。
若能做顧家的妾就好了!
可惜沒有如果。
傅振羽的嘆息,范茗聽得分明,問:“老夫人怎么了?”
顧詠言出銀子的事,想瞞也瞞不住。傅振羽只好狠狠地說:“老夫人是想自家孩子都能過的好,詠言在她的期盼中,拿了一千兩給了方七娘添妝。”
范茗眉目一冷,道:“這一宿倒是挺值錢的。”
盡管也是一樣的心思,但傅振羽哪好附和,換了個角度,道:“表妹出嫁,原本就要添妝的,只不會添這么多罷了。不過,這不是要緊的事。我想和你說的是,事發至今不過五日,你沒有出面,方家就改了口。其實,這是一堂生活課堂。目的就是告訴你,解決問題的法子,并非只有直來直往。”
范茗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這種方法有效。只是,到底意難平。她別過腦袋,倔強道:“我想的是和離,他納不納妾,與我何干?”
傅振羽知道她不舍,也不戳破,爽快承認:“嗯,不是你,是我不同意詠言納妾。所以,才有這一番動作。你若想清楚、決定和離,那便行動起來吧!畢竟,定下目標,一心一意去完成,這才是我認識的范茗!”
不知哪句戳中了范茗的筋骨,范茗忽然怔住。
傅振羽又說了許多,才發現范茗的不對勁,立即大聲疾呼:“范茗!怎么了?”
范茗回神望著傅振羽關切的面容,露出連日來第一個笑容,她說:“謝謝你,傅姐姐。”
“呃,怎么又改了稱呼?”傅振羽小心翼翼地問著。
范茗說:“因為傅姐姐待我好,只因為我是我,而不是顧詠言的妻子,對嗎?”
是這樣沒錯了。
但是,傅振羽總覺得范茗分狀態不對,沒有猶豫,直接問她:“所以,你改口,是決定和詠言和離了?”
“沒有,我還沒想好。”提及此事,范茗心里還是會痛,但是,她已經振作起來了,因道,“不過,我和傅姐姐保證,今后,我會像從前那樣,只要我想的,一定會去做。”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才是自己。
從前她想嫁顧詠言,便去努力;成功后,她理所當然的認為,顧詠言就是她的私有物。直到現在,范茗才知道,別人不是這個認知。那么,不能做自己私有物的顧詠言,是要還是不要,亦或是,她再做點什么,讓顧詠言成為自己的私有物。不管哪個,她最后一定會按自己的心意來。
現在,她需要的是好好想一想,想清楚自己,到底還要不要顧詠言。
范茗細細和傅振羽說了自己的想法后,傅振羽徹底放下心來,她說:“就是這樣!相對于自己,夫婿父母或是兒子,其實都是外人。女人若是想明白這些,夫婿那里就不是事了。”
李子堅聽了下人的轉述后,找傅振羽算賬:“夫婿也是外人,嗯?”
“對啊,相對于自己而言的外人嘛。在比較親近的外人中,父母會先我們而去,孩子長大后會離我們而去,只有夫婿這個外人,是要和自己過一生的,所以,是最最要緊的那一個。大師兄,我說的對不對?”傅振羽撒嬌。
“歪理。”李子堅下了結論,又道,“且按你之言,反過來說,妻子之于夫婿,便也是最要緊之人——世人不同意的。”
這是事實。
傅振羽有些氣悶,窩在李子堅尋求安慰,同時悶聲道:“我知道啊,時下世人眼中,真正要緊的女性,是母親,最要緊的男性,是兒子。這種正常的觀點,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婆媳。可我不認可,我只知道,在我心里,大師兄比兒子重要!”
說到最后,已經有些不講道理了。
李子堅卻覺得窩心。
安撫著傅振羽的同時,他說:“在我心里,你也比兒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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