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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袍子君休換-第七十四章 白衣惹土心如故
更新時間:2019-12-12  作者: 許辭涼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浪漫青春 | 青春疼痛 | 木棉袍子君休換 | 許辭涼 | 許辭涼 | 木棉袍子君休換 
正文如下:
“曉棉,這份合同文件缺了一頁,你拿去法務科找他們核對一下,然后補新的一份回來。”

姜曉棉接過合同,應道:“喔,好的。”

遲陽和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可是表面上何曾是這樣?

他望著姜曉棉起身上樓,往法務處走去,將合同缺頁的那紙悄悄塞扔到垃圾桶里。

姜曉棉來到法務總監辦公室敲門。

“進來。”

聽到里面的聲音,姜曉棉推門而入,“陳總監,這份合同我們總監說有不完善漏頁之處,需要補換一份。”

那總監翻開來瞧時,果真是漏掉了一頁,嘀咕道:“這沒道理會漏一頁呀,奇了!”隨后又交代說:“曉棉,你去外頭那邊找一位姓向的法律專員,讓他核對補一下。”

姜曉棉聽了指引后出了辦公室,四處望了一眼,只見空崗位并不見人。

“咦,曉棉,今天怎么有空來我們部串門?”

姜曉棉回頭看時,笑答那個同事說:“我有份合同需要找一位姓向的同事核對,他不在嗎?”

“喔,他啊,去取文件去了,你等一下。”那同事正說著便指向前面走來的一個身影,眼睛瞇成一條線:“冬漾,姜特助找你。”

兩個人抬頭順著目光相對。

姜曉棉就像被架在稻田里的稻草人般定在原地,半天說不上別的話。

同事在旁邊介紹道:“曉棉,這是我們新來的法務專員,他叫向冬漾。”

“你好。”向冬漾朝姜曉棉握出手,那樣順理成章的動作,好像他們才是剛剛認識的模樣。

姜曉棉停滯在空氣里慢了半拍。

“這是aike品牌的合作合同,我們總監說有不完善的地方,你需要審核一下。”

朝文件伸出的那兩只手,停駐在一個給,一個拿的畫面。這一幕,像是在攝像鏡頭里定格起來的時光,然后周圍的一切事物都開始放慢,放慢,變得跟不上節奏。

向冬漾拿過瞧時,道:“的確是少了一頁,你等一下,我重新補一份給你。”

姜曉棉能假裝自己沒來過嗎,能假裝她是游蕩在空氣里的一粒塵埃嗎?她站在旁邊看他說話的語氣,藏了幾分冷意,一副與自己不熟的態度,很是裝模作樣。

“咔咔”聲的打印機一張紙一張紙地傳送出來,姜曉棉覺得思緒被它吃緊了,她就只敢盯著打印機,盯得呆掉了,直到它沒有任何聲響了,她仍然一動不動。

幾秒后,還是向冬漾不動聲色地從打印機出紙口拾搗出厚厚的一沓紙,嗒嗒幾下訂書機的聲音,被簽過名的筆放回原處。

“好了,拿去吧。”

姜曉棉接過來紙間還有那么一丁點余溫,想問問他怎么會來到這里上班,但應該會被他冷言冷語懟回來的吧。姜曉棉就什么也沒有說,最后唯有兩個字“謝謝”就轉身走去,走得很干凈的速度。

可向冬漾比她還要糾結呢,他一屁股往凳子上坐去,使勁呼吸了一下新鮮的空氣,閉目時,李笑歡的那句話言猶在耳。

他自問:“難道我來到這里,更多的真是為了她嗎?她連多余的一句話都不肯說,而我卻也沒有備足勇氣跟她開口。”

難言的話像卡在喉嚨里的一根魚刺,怎么也找不到精準的位置挑出來,飽受刺疼的折磨。那些話咽下去不說,又心會扎出鮮血來。

法務部在二十樓,設計部在十八樓。

兩個人的距離在這棟公司里,僅有兩樓之隔,卻如天地之別。

一寸光陰一寸金的時間,就有人不要這份金子,讓自己虛度在滴滴答答的鐘表里轉悠。

姜曉棉就是這樣的無聊。簡單來說,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心思。

“以后我們每天就出現在同一棟樓里嗎?”

“有多大的概率會巧撞在同一時間的電梯里上下班。”

“公司里舉行大型會議的時候就免不了要見面了。”

腦袋里被各種各樣的想法填滿,直到快要下班了,她才發現自己的工作一事無成。

身邊的同事如逃離囚籠般涌去出口,都邁著大步流星。

“曉棉,下班了,怎么還不走?”

姜曉棉正做著文案,抬頭應同事:“今天的報告還沒有整理出來呢,馬上了。”

“果然是能者多勞,曉棉,那我們先走了。”

姜曉棉只低頭做自己的事情,大約半個鐘后,她才整理好東西離開。

“叮”

電梯一到,一切總是這么湊巧。

里面只有向冬漾一人,看樣子,他也是剛收拾完工作從樓上下去。

姜曉棉站在電梯前遲疑了許久,抓緊了衣角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直到電梯即將自動閉合,向冬漾那張冰冷冷的臉靠近了她,表情有些嚴肅。

電梯門被人一把手阻止,他問眼前人:“怎么,我是老虎會吃了你嗎?”

姜曉棉的眼神不自主地閃躲,挪著腳步進了電梯。“你就是老虎,真得會吃人。”她在心里這樣回答。

電梯門緩緩自動閉合,他們兩個仍然沉默,可能是空氣過于安靜,讓電梯門關上的聲音異常響亮。

向冬漾微微仰頭,轉了幾下眼睛,姜曉棉才發現,歲月在他額頭上欽點的抬頭紋清晰可見。

沉默總會被打破。

可是打破沉默的,并不是他們其中一個人。

“哐當,哐當”

電梯發出像怪獸吃人前的嚎叫聲,劇烈震蕩了幾下后停止了運轉。

向冬漾跟姜曉棉幾乎摔了個踉蹌,他們扶著廂壁上的欄桿爬起來,兩個人焦慮的四目相對,不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粗喘。

“滴滴滴”

電梯的指示樓層停在十一樓。

向冬漾的頭上冒出一層層晶瑩的汗滴,他過去按下了求助鍵,“物業嗎?我們被困在電梯里了。”

對面:“好,請你們耐心等待,我們這就派維修工過去。”

姜曉棉的臉色早被嚇白,立刻慌了手腳,她只是一個小女生啊!原來發生在新聞里,電視劇或者小說里的“電梯驚魂”也會毫不猶豫地朝她降臨。

向冬漾本來想伸出手去牽她的,不知怎么的最后選擇停落在她后背上,溫柔拍道:“你沒事吧,他們馬上就到了。”

“好。”姜曉棉緩緩吐出一個字,恐懼難安的神色無法消除。

這時,她的電話響起,是遲陽和的來電。

“喂,曉棉,你到家了嗎?”

“我,我跟向冬漾被困在公司的電梯里了…”

姜曉棉話還沒說完,嘟…嘟…嘟…

手機信號斷了氣兒。

“唦唦”幾聲,燈光忽滅忽閃,電梯又接著晃抖不停,像是要把人墜入黑洞洞的地獄。

“啊啊!——”

兩個人的神經同時緊繃著,心也跟著電梯亂七八糟地顫抖,忐忑個不停。姜曉棉直接嚇得捂耳張嘴哇哇直叫,眼淚沒有聲息地出現在臉兩側。然后身體被一陣力量圈在偉岸般的胸膛里,那個聲音溫柔道:“曉棉,別怕。”

姜曉棉抱緊了他嗚嗚起來:“冬漾,他們怎么還不來…”

“至少還有我在。”

一句話,讓姜曉棉感到久違的心安,就像,就像那年第一次的蹦極。

終于,外面響起物業的聲音,“向先生,向先生,你們聽得到嗎?”

“我們在,在!”

一聲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隔著電梯墻壁傳過去不知道他們聽到的分貝多高,但是兩個人都在拼命地回答。

外面又一陣拍打聲傳來:“曉棉,曉棉,你還好嗎?我是遲陽和,聽到話后應我一聲。”

“總監,我…我還好…”

遲陽和本已是下班到家,忽在電話里聽到姜曉棉的異常電話聲,又連忙趕來。現在聽見她的回答聲帶著顫抖,頓時暴脾氣像襲來的巨洪,一陣一陣把氣都撒向站邊上的物業,抓著他的衣襟怒號:“你們怎么定期檢查的電梯?以為是擺設?是玩的嗎?這里是十樓,你掉一個下去試試看!”

從沒有見過遲陽和這樣的脾氣,他一雙的怒眼嚇人得很,快要把人活吞下去了。他們的回答也帶著顫抖:“遲總監…電梯卡在十樓跟…十一樓…之間,工人們都去拿電機跟設備了,手…手動盤車救人…”

此時此刻,電梯的內與外,里面的人,揣著恐懼;外面的人,暴露著脾氣。

維修人員滿頭大汗,開始作業。

外面的人喊道:“向先生,注意,電梯要往上升了…”

“讓開,我說!”遲陽和推開物業,扯著嗓子往電梯門縫死死瞪著眼睛喊:“曉棉,曉棉,注意安全,他們開始作業了,電梯會慢慢上升,別怕,不要緊張,我在外面等你們出來!”他又重復了一遍,臉跟嗓子急得通紅。

里面傳來姜曉棉弱弱的聲音:“好,我聽到了…”

電梯時不時劇烈地抖動上升,姜曉棉每次在他的懷里都嚇得直叫出聲。

向冬漾緊握住她的手。這個時候,他才承認,沒有姜曉棉的這些年,比被卡在電梯的這一刻還要凄涼無助。

跟她這么近的距離,他幾乎忘記了他們還處在危險當中。

“曉棉…”

姜曉棉聽到向冬漾呼喚自己,以為他要說什么,帶一聲“嗯?”的恐懼扭頭過去,沒想到他的唇就那樣安穩地貼過來。

驚怖的氣息都被吞回肚里,姜曉棉沒有反抗,一股暖意將她的恐懼,慌張散化開來,無形之中化為烏有。

直到電梯再一次劇烈的抖動將他們撲倒在地。

然后,他們感受到電梯帶著稍漸平穩的速度上升,兩個人趴在地上,向上望著偶爾抖動的電梯。目光相遇之時,淺淺相笑里,淚花閃得剔透。

足足兩分鐘的漫長等待,時間像是被黑白無常拿鐵鏈桎梏著,一點一滴露出來掙扎走。

“叮”一聲,清脆響亮,像是在遙遠的世界聽到的佳音,接著那幾句:“小心點,小心點!”

終于,電梯的死亡之門順著一群人的力度被扒開。

“曉棉,冬漾…”

不用隔著電梯了,遲陽和的呼喚,他們的笑容都如釋重負。

向冬漾伸出袖口,幫她抹掉了臉頰的淚,“曉棉,別哭,我們出來了。”

“嗯。”姜曉棉緊摟住他,“差一點,我就失了你。”

遲陽和見這一幕,嘴唇抿成一條線略笑沒有言語,遲挪著腳步,默默往下樓的樓梯口走去。

漸黑的天,東方地平線上最先出現的啟明星微閃著越來越明亮,木棉樹漸茂盛的新葉替換了花朵的敗落,過去的世界都在新陳代謝里變換出新樣的生命。

他們是這樣的,那段愛情也是這樣。

落花里,兩個人你追我趕的身影若隱若現,他們拾撿著落花,紅碩的顏色圍成一個巨大又圓滿的心形。

心形邊上立著的長椅,響起一個男音,他帶著吃醋的味兒輕問那靠在他肩上的女子:“曉棉,那天,你為什么沒有答應非然的求婚?”

姜曉棉歪頭笑望著他:“喔?原來那天你都在?你躲哪呢?”

“我躲在你心里啊!”向冬漾趣笑著回答。

姜曉棉把嘴巴嘟起,問:“那你為什么五年來都沒有讓李笑歡當你女朋友?”

“因為她不是你啊!”

暮色一片片被打薄,她使勁往他懷里靠去,眼睛笑成天空里明亮的彎月,他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月光。

“曉棉,你念一遍《致橡樹》給我聽好不好?”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好柔婉和煦的語調,像暮夜里成群飛舞的那些螢火蟲依次接唱著歌謠: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向冬漾瞇笑著推了推她,“雖然我文科不好,不會說華麗的字藻,但也有一首詩要送你,是別人沒有聽過的,也沒有人知道的一首詩。”

“喔?”姜曉棉一臉驚喜,笑說:“哈哈,即興發揮嗎?”

向冬漾搖搖頭,“你信不信,已經是好幾年前的詩了。”

他慎重嚴肅地清了一下嗓子,用不比她動聽的音調念道:

待來世,我愿成為一朵木棉,

不為在枝頭驚艷你的芳華,

只為默看并駐守塵世間的浮夸。

當四月即逝還抽出花蕾的枝芽。

我靜靜地安身在枝頭,

看到你脈脈凝望的回眸。

那刻你為我轉身的模樣,

劃在了永不輪回的時光。

待木棉落盡舊城繁華逝盡,

我悄然無聲被埋入你踏過的泥土里。

沒有人會發現這朵紅木棉為你而開,

沒有人會去探尋它淪陷以后歸向何方。

多么似曾相識的句子,一句一句纏繞的音節在她生命的這些年伶仃地來回穿梭,然后有些疑問蕩在她的腦海里默默無聞地冒泡。

等他念完后她才笑問:“這詩是誰教你的?”

向冬漾極力搖搖頭,很認真說:“你不信啊,當年我拾了你的畫本,就把它寫進你的畫本里咧!”

聽見這話,姜曉棉稍愣疑了一下眼色,“畫本?是八年前的九月份拾的畫本嗎?”

向冬漾點點頭,“我曾經瞧見它又回到了你的手里,我猜想,應該是誰撿到了尋著名去還給你的吧。”

是呢,那些能關聯起來的東西都一致吻合了,姜曉棉繼續歪著頭靠在向冬漾肩上不言語,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這畫本。

對于韓非然的欺騙,姜曉棉也沒有當著向冬漾的面去揭穿,把故事包裝成沒有棱角的鵝卵石,無聲無息地沉進大海里。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向冬漾知道了心里一定很難受,他該有多傷心。

“果然,文筆很嫩,能寫出這樣一首,好難為你喔!”

“可不是嘛!寫這詩的時候,我都讀大一了,你想象得出,大一的學生,才明白詩是講究押韻平仄的,而平仄押韻又是什么鬼東西!語文老師知道了估計把我掐死!”

她故作掐他的動作,兩個人呵樂呵樂地笑。

姜曉棉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她認為大難不死,后福就這樣接踵而來了吧。劫后余生靠在他懷里的那一刻,連幸福都洋溢在身體里的小毛孔里,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舒懷地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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