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擦臉都會看一遍帕子上的禮儀圖,早上,晚上,吃完飯擦臉,流汗擦臉,都要看看帕子,就這樣她記住了見老夫人的禮儀。
玉珺將帕子一下下疊好,然后小心地放到箱子里。
“小姐,這梨花閣里的床榻,書房,妝閣原都有布置,就是沒怎么添物件兒,奴婢們這樣粗略收拾,小姐還滿意嗎?”流桑問道。
玉珺瞧瞧,蕭姨娘教她吃住要簡素,對于布置她倒不要求華美。
玉珺點頭對這些下人們道:“已經夠好了。”
婆子們過來送早膳,邊走進來邊對文暮行禮,然后將食盒放到就近的桌子上,對著玉珺笑道:“夫人說,她才想起小姐沒用早膳,吩咐奴才們給小姐送吃的。”
婆子邊說邊從那楠木制的雙層紅漆點金花的食盒里取出一碗春寒松仁茶,兩盤桂花酥膏來。
文暮看著那款式精美的食盒,對著婆子沉聲吩咐道:“玉珺小姐身上還帶著孝呢,你用這么精美的食盒做什么。就算玉珺小姐身上不帶孝,你也不該用這么精美的食盒送膳過來。”
文暮說著又道:“我記得以前嫡小姐與少爺用的食盒不都是楠木制的紅漆盒子嗎?遠沒有這個點花的精致貴重,玉珺是庶出,在碧桃院里用這樣的食盒不僅不合身份,而且傳出去也會被人議論。以后就用松木制的紅漆點花盒子給小姐送膳。”
那婆子聞言低頭答應了。
玉珺看了眼早膳,回頭問文暮:“爹爹,待會兒彩珠彩繡她們在哪里吃啊。以前在明心小筑里頭他們可以和我們一起吃。”
那婆子聞言立刻開口:“回小姐的話,碧桃院里沒有這樣的規矩。奴才是奴才,主子是主子,奴才豈能和主子一同吃飯,實在是不成規矩。奴才們都在大廚房吃,或者主子賞下來給奴才們吃。每日奴才們吃的都各自有份例,也都各自有吃飯的時辰,主子吃飯的時辰與奴才不相同的。小姐先吃著吧。”
玉珺一向拿彩珠彩繡做姐妹看待,聽說她們日后吃飯要延遲便抬頭對文暮道:“爹爹,明心小筑小廚房里的丫鬟還未遣散吧,若是這樣,那不如日后還叫明心小筑小廚房專做了飯菜來,總比碧桃院小廚房里不知道我的口味的好。”
文暮想了想,頗同意玉珺的話,畢竟玉珺的口味還是小廚房里的熟悉,徐氏每日都喝的春寒松仁茶,玉珺也必定喝不慣,也沒有喝慣那苦茶的必要,不過,徐氏是嫡母,到底要給徐氏個面子,如今玉珺人已經來了碧桃院,吃卻吃明心小筑小廚房的,總是下了徐氏臉面,叫徐氏臉上不好看,也叫阮,柳二位姨娘有了話頭奚落徐氏,其實奚落徐氏也只是府內的事務罷了,自家人互相譏諷算得了什么,就怕這事傳到隔壁二老爺的府上,又被葉氏當笑話。
文暮便咳了咳,對玉珺溫柔道:“還由明心小筑小廚房送膳來也是可以,只不過,這事兒得夫人點頭。”
玉珺天真道:“夫人當然會點頭了。母親去之前,還跟我說,夫人會對我特別好的呢。這點小事夫人肯定會點頭的。”
文暮道:“爹爹去告訴夫人一聲,玉珺先在梨花閣待著,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去寶鏡樓找夫人。”
玉珺點頭。
文暮踏著風雪往寶鏡樓去,雖是日頭高起,但朔風依舊,些微的殘雪被朔風吹起,如同春日柳絮般飄飄灑灑。
寶鏡樓里,徐氏已經撤了早膳,獨自倚在軟榻上描繡花樣子,寶欣奉承道:“夫人養尊處優,這種針線活兒交給下人做吧。”
徐氏哼了哼,微微下拉的唇角,勾起一絲苦澀,“昨兒去詠修院才發現,老夫人做的凳子上鋪的坐墊竟然出自蕭姨娘之手,我身為府里的嫡夫人,文家長房正妻,竟然比不上一個側室?她既然會繡坐墊給人坐著,那我就繡套十二花色的抹額給老夫人戴著。這樣老夫人出入府里府外,旁人看到抹額就知道夫人我的孝心了。”
“什么孝心?”文暮不令下人通傳,自己就掀簾子走了進來,一進來,便見徐氏倚在貂裘撘鋪的軟榻上繡花,見他進來,忙將繡樣子放下,笑著對文暮道:“老爺怎么來了?這都什么時辰了,今兒不去上朝?”
說著,又親自走上前去,替文暮撣落肩上的殘雪,笑對文暮道:“老爺身上衣服都吹涼了,做到榻子上來暖暖吧。”
徐氏屋子里烘著地龍,連軟榻上鋪著的貂裘都是一個時辰一換,每次都拿烘得熱乎乎的貂裘來重新鋪著。
文暮依言坐下,徐氏端起一杯茶送到文暮手里,笑道:“前兒老爺是為了什么事匆匆進宮,一去就是整整五天。”
文暮抿了口茶,道:“也沒什么,番邦的王子被追殺逃進了上柔城,被守城將士押解進宮,那個番邦王子說的一口的戎羥語,宮里懂戎羥語的雖有不少,不過,陛下不放心,怕他是冒充的,特意喊我進宮去,畢竟我少時,與番邦的一些人有些來往,命我用番邦的風土人情考驗他。”
徐氏惑然:“這倒奇怪了,番邦王子怎么會說戎羥語?”
文暮道:“這就是關鍵了。番邦確實有個王子自幼被送去戎羥當質子,只是傳言他已經死了。現下逃進京城,也是令人詫異。陛下拿不定主意,他若是假冒的還好,若不是,便難以處置了。我們若將他送歸番邦,恐怕會引來番邦新王的不滿,若不送歸番邦,他又說他已經將蹤跡告知了番邦舊臣,若不能回去,他便自殺。他若死了,番邦恐怕會以此為借口,出兵犯境。”
徐氏略感恐懼:“自新帝登基之后,七皇子之亂才過去十五年,若再起刀兵,恐怕人心惶惶啊。”
“所以此事陛下慎之又慎,召見了我與丞相尚書還有兵部幾個心腹一同商議。”
徐氏道:“那最后商議出什么?”
文暮道:“陛下有陛下的決策,豈能告知你這樣的婦人。”
文暮又道:“說起來,玉珺這孩子剛搬到碧桃院里來,有諸般不適應,倒不如仍舊令明心小筑小廚房每頓做了吃的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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