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駕十六日離開了長安城。
明延帝這一回,應該主要是為了占城稻的事情,順便也要看看商部給這個天下帶來了什么影響,所以定的路線,大多是陸路,水路比較少,有點繞圈兒。
晏時玥并不知道,她才剛走,就有人到了長安城,見到了已經化身“官兵”的鄭浩然。一問之下,才知道晏時玥隨駕南巡了。
鄭浩然道:“師叔,不如你就在長安城中等等,順便四處逛逛。”
被叫做師叔的美男子十分不滿:“一去好幾個月,我等著多沒意思?既然這位這么有趣,我不如跟上去逗逗她?”
鄭浩然便勸道:“師叔,既然已經決定要走正途,就少做那些……師叔!師叔!”
話沒說完,美男子已經翻身躍出,鄭浩然追之不及,急道:“怎么辦?師叔狂傲不羈,別惹出事來才好!”
“應該不會吧?”姜桃道:“就算有些些失禮,看師叔的臉,也就原諒了。”
鄭浩然:“……”
這些事情,晏時玥當然不知道。
她正忙著旅途教育。
因為餃子年糕已經開蒙了,一年下來,把三字經背了個差不多,然后晏時玥就想著,這一路好幾個月,車上無聊,正好給他們講故事。
古時的開蒙讀物有很多,除了三字經,還有《增廣賢文》、《弟子規》、《幼學瓊林》等等。
民間流傳著一句話:“讀了《增廣》會說話,讀了《幼學》走天下。”
但兩者都是成書于明代的,此時還未面世,而且增廣賢文她能背個差不多,因為本來就比較白話,還有兒歌到處都在放,可幼學瓊林……她真的記不住,只記得經典的那幾句。
例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旁苦李,為人所棄。”、“以銅為鑒,可整衣冠;以古為鑒,可知興替。”種種。
要知道當年她對這種比較文縐的是敬謝不敏的。
所以她就先把增廣賢文默出來,然后叫影衛偷偷拿去外頭印了,做舊,然后等市面上有了之后,再買一本回來。
路上,她準備就給兩小只講完《千字文》、《三字經》、《增廣賢文》這三本書就可以了。
霍祈旌仍舊承擔護衛之職,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車里,晏時玥沒事就帶著兩個孩子去蹭皇后的車,或者蹭皇上的車。
明延帝這一回是真的想散散心,所以跟太子說一應事務都不用報過來,也是真心的,但是一個日理萬機的帝王,乍然閑下來,難免無聊。
幸好從第二天起,太子就開始往這邊報表格了。
一目了然,省掉了九成的功夫,還能及時掌控全局。
明延帝顯然是十分滿意的。晏時玥過去的時候,明延帝還問她:“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晏時玥伸頭看了看,就道:“這肯定是從我們商部偷的師!現在好幾處都從我們商部偷師!也不給錢!”
明延帝笑著,也沒多說,年糕已經張著手臂,軟乎乎的撲進了他懷里:“耶耶!”
明延帝和皇后都喜歡逗年糕。
倒真不是重女輕男,而是小餃子,被霍祈旌引導的,長兄包袱還真挺重的,而且本身性格也沉穩。
而年糕,用明延帝的話就是,隨她隨了十成十,愛撒嬌,愛爭懷,小嘴巴甜甜的,誰不喜歡這么一個白生生的小人兒抱著你,軟乎乎的說“我想你啦”,所以更喜歡抱年糕也是必然的了。
幾個人正說話,餃子拿著望遠鏡到處看,忽然指著外頭道:“阿娘,那是羔羊嗎?”
晏時玥看了看挺遠處的山頭:“應該是吧?”
餃子問:“那為什么羔羊的皮不白?”
晏時玥隨口道:“風吹日曬,臟了唄!”
餃子嚴肅的跟她道:“羔羊之皮,素絲五紽。”
晏時玥一時沒想起這一句是出自哪里的,然后她兒子又道:“墨悲絲染,詩贊羔羊。景行維賢,克念作圣。”
晏時玥:“……”
這句話的大概意思是,墨子悲嘆白絲被人染上了雜色,《詩經》之中,贊頌羔羊能始終保持潔白如一。
要仰慕圣賢的德行,要克制私欲,努力仿效圣人。
所以,餃子的意思是,為什么羔羊不白呢?這跟書里說的不一樣啊!
馬車里三個文化人都笑著看她,擺明看她要怎么回答。
晏時玥萬萬沒想到,她兒子才三歲多,問出來的問題她就答不出來了,所以古時候為什么要這么早開蒙啊!
然后她嚴肅的道:“這說明寫千字文的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詩經中說的是羔皮裘潔白,根本沒說羔羊是潔白的,他怎么就不想想,羔羊要做成羔皮裘,至少經過好幾道工序……”
然后她還沒說完,明延帝就先忍不住了:“趕緊出去吧!誤人子弟!”
晏時玥于是被趕了出去。
她真的很無辜,這些人只顧著照本宣科,他們怎么就不想想,你說這只是一種形容,孩子聽不聽的懂?再說了,她說的也沒錯啊,讓孩子更了解實際,不要迷信書本,這有什么錯呢?
但是從那之后,明延帝就禁止她亂給孩子解釋。
用他的話來說,本來餃子是個好苗子,再被她亂教,就教壞了。
然后明延帝和許問渠、曲斯年,就誰有空誰給他講,進度倒也沒慢下來。
晏時玥樂的輕閑,本身她也不擅長這個,就換了男裝,騎著馬來回跑,不時的與周見微一起,脫離大部隊,去當地轉一圈兒。
這邊畢竟臨近長安城,處處都是政通人和的樣子,再說就算有什么,他們這樣走馬觀花的,也看不出什么,除非晚上圣駕歇了,才能多轉一會兒。
晏時玥隨手買了些當地的小玩意兒,小風車小泥人兒什么的,往回走的時候,卻有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似乎是喝醉了,正搖搖晃晃的過來,一邊道:“娘子!”然后伸手一摟。
甲和迅速一擋,那人就撲抱在他身上。
晏時玥瞥了一眼,就見那人的手指下意識的一屈。
她也沒在意,就與周見微一起往回走,那人醉醺醺的抬頭,露出了一張花嫣柳媚的臉,他隨即打著嗝撐起身,一看甲和,就道:“不是娘子……”他就搖搖擺擺的走了。
甲和隨即使了個眼色,有人跟了上去,甲和回來才道:“應該是真喝醉了,酒氣很重。”
晏時玥倒覺得,那人并沒有醉到失去神智,倒像是在耍流氓。
但也無所謂,她就拿著小玩意兒回去逗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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