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國公沉吟片刻,“裴三是個可用之才,倘若她……”余下的話沒有說,但意思卻很明顯。
商在垂下眼簾,掩住眸中不悅,“怕就怕裴三會對我們不利。不如早早將她除掉。”
“嗯?”鄂國公銳利視線投向商在,“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不會興起什么風浪。”思量片刻,猛然問道:“存義,你不會暗中對她動了手腳吧?”
商在哂笑,“沒有國公爺允準,小人豈敢貿貿然動手。”
“沒有就好。裴三窩在神機司屬實屈才。可惜靜怡跟她相處的不大融洽……”鄂國公搖著頭說道:“我想與她敘話都沒有恰當的機會。”
商在輕撫面上疤痕,眼珠兒轉了轉,道:“國公爺,劉逍與您八字互補。”
“哦?”鄂國公驚喜不已,“是嗎?你怎么不早說?”商在遲疑道:“但是……依卦中所見,劉逍命格貴極。他不是一般人。”
“你是說他有望成為天子?”鄂國公驚喜的臉驟然垮下來,“你不會看錯了吧?這怎么可能呢?”
“雖然命格貴極,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壓制他。所以,未曾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商在略略沉默,又道:“或許裴三注意到了。因此才會夜探劉府。國公爺,裴三才是真真的隱患。不除,如何心安?”
鄂國公緘口不言。
他想將裴三收歸己用。若是現在殺了她,著實可惜。
“國公爺!”商在言之切切,“您不可以因裴三年紀小而掉以輕心。如若她真的有心扶立劉逍……與其日防夜防,倒不如永絕后患。”
鄂國公掀起眼睨著商在,“尚且不知裴三去劉家的目的,便早早做下定論,是否操之過急?”
商在絲毫不懼鄂國公銳利的目光,他與他對視片刻,懇摯言道:“國公爺,裴三年紀雖小,卻十分奸猾。不止逼走呂瑯,還令今上對她寵信有加。近來更是時常出入崇賢殿,或許用不了多久裴三就會成為第二個陳繼麟。”
鄂國公失笑,“她有機會做第二個陳繼麟又何須扶立劉逍?更何況,單憑裴三一己之力就能讓劉逍榮登大寶?簡直是笑話。”
商在無言以對。
鄂國公又道:“命格極貴也不一定非要稱王稱帝。你不是也說,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壓制著劉逍嗎?既然你能從他生辰八字中看出端倪,裴三未必不能。她犯不上為了一個前途未定的人,陪上自己的榮華富貴。”
商在唇角抿成一字。
鄂國公所言,他又何嘗不知。
他只是不想也不愿看到鄂國公對裴三青睞有加。
商在不死心,還要再勸,“國公爺,裴三行事皆是興之所至,毫無章法。您不能以常人度之。她已經注意到劉逍,我們不能不防……”
鄂國公揚手止住商在的話頭,“存義,我早就跟你說過,要有容人之量。裴三不過是個小孩子,你何必定要將她置于死地?”
“國公爺!”商在眼角泛起點點淚光,“小人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您吶!裴三絕非無知孩童,她、她是神機使啊。與她同齡的女孩子可都窩在繡樓上待嫁呢。您萬萬不能輕看于她。”
輕看?徐令達捫心自問,的確輕看了裴三。然而,商在的一番話將他點醒。
沒錯,他不該小瞧了裴三。
兀自思量,門外有人來報:“國公爺,裴神機使送來禮物和拜帖。”
她還敢登國公府的門?商在眉梢跳了跳。裴三到底搞什么鬼?
徐令達揚聲道:“進來回話。”
仆從推門入內,恭恭敬敬呈上拜帖。
“裴神機使送的是尋常四色禮,”與其他人相比,甚至可以算是寒酸的了。仆從十分體貼的沒有拿來給鄂國公過目。他怕國公爺看了不高興。不止如此,送禮的那個東廠探子像是瞧不上國公府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好像來國公府遞拜帖入辱沒了他似的。
嘁都是跑腿的下人,神機司的就比國公府的高一等?轉念又想,不對。他聽說在神機司當差的倆探子都混上田莊了。
再看看他,從他祖爺爺那輩就為徐家勞碌奔波,到現在也沒置上產業。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仆從思緒一通亂飛,徐令達將手中拜帖看了又看,“存義,你說她……有何用意?”
商在有一點說對了,裴三行事確是興之所至。換成一般人,剛被發現行藏,絕不會在第二天送上禮物和拜帖。
她的意思是,她不怕他們?
呵,裴三……有點意思。
商在端茶潤喉,沒有接話。他曉得鄂國公脾性,能這般問就是想與裴三相見。
鄂國公見他不語也沒有追問,而是對仆從道:“請裴神機使下晌過府一敘。”
仆從躬身退了出去。
徐令達彎唇淺笑,“存義,你與我一起會會裴三。”
商在想不出恰當的理由拒絕。捫心自問,他同樣好奇裴三登門造訪究竟為了什么。拿起茶壺給鄂國公續上香茶,道:“翻過年,縣主與康王世子就要成婚。到時候,國公府又能熱鬧一番。”
提及徐靜怡的婚事,鄂國公眉眼舒展,“總算遂了靜怡的心愿。而且,康王這個人不簡單。”
商在笑道:“縣主是您的福將,她不止在遼東立下軍功,還給您找來康王這個好幫手。”
鄂國公神情肅然,“能不能幫得上忙尚未可知。”
裴錦瑤晌午用飯用了個八分飽,便冷著臉爬上馬車。
老文鬧不明白她在氣什么。索性也不問,老老實實趕車。行至半路,裴錦瑤撩開厚重的車簾探出半張臉,“忌口到底忌到什么時候。天天啃菜葉,嘴巴都要淡出鳥來。”
老文差點從車上摔下去。裴神機使說話越來越大膽。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您別急啊。等您臉上的痂都掉了就能敞開吃了。”老文堆起笑臉,“您跟小的隨便怎么說都行,對裴老夫人可得仔細著點。您是大家閨秀,朝廷命官,言行舉止要得宜。”
迎著冷風,老文的聲音輕飄飄的從裴錦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曉得了。待會兒你寸步不離跟著我。”裴錦瑤嘴角一挑,冷哼道:“要是姓徐的老家伙敢動粗你就騸了他。”
合著他剛才的話都白說了。老文搖晃著腦袋,隨口應承,“得嘞,您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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