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靈這一日晚膳用得不多,本來是準備早早上床休息的,誰料到胤禛過來了,兩人如此說了一會兒閑話,自然便肚子餓了。
胤禛見狀,只是一笑,揚聲喊了人吩咐去準備夜宵。
膳房里,小達子從聽聞皇上來了的時候,便一直熱著灶火,準備著夜宵,怕的就是主子與皇上說話晚了,要吃夜宵。
這時候見人果然來叫了,他輕車熟路地將兩碟小菜、兩碗縐紗餛飩,還有一罐在爐上煨得燉爛燉爛的白水魚粥,一齊放在托盤上捧了出來。
另有一壺淺淡的荷葉酒,內里加了少少幾錢蒲黃、黃芩,在茶水中燙過,這時候輕輕一晃,酒香混著荷葉清香、茶葉苦香一起漫開來。
縐紗餛飩里則撒了滿滿一層小蝦米,紫菜的鮮味和蔥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餃皮薄薄的,隱隱約約透出內里粉色的肉餡,每一個都吸飽了醇厚的湯汁。
餛飩湯里滴了少少一點紅辣椒油。
用勺子攪拌一下,辣味兒便在湯汁里躥開來。
吉靈一點點將蝦米推開到碗邊,一口一口吹散著熱氣,七喜見狀,便拿了扇子輕輕替她扇著。
等到溫度轉涼一點,吉靈捧起那碗小餛飩,咕嘟咕嘟便喝了半碗鮮湯下去,這才拿起勺子開始吃餛飩,直辣得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另有一碟紅豆棋子又送了上來——說是棋子,其實是小甜酥餅,外面在紅豆沙里打了個滾,一顆顆的好似棋子一般大小。
吉靈看了一眼,問七喜:“這是小樂子做的罷?”
七喜一邊有條不紊地布膳,一邊平靜地回答道:“回主子,沒錯,這道紅豆棋子是小樂子做的。”
吉靈應了一聲,將那糕餅向旁邊推了推,并不下筷子。
胤禛無意中瞥見了,便有些奇怪,道:“靈靈,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歡吃點心的么?”,便見吉靈欲言又止。
胤禛有些擔心,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手,細細問道:“可是沒胃口?”
吉靈搖了搖頭,道:“并不是,皇上,我胃口好得很,只是……”,她說到這兒,吞吞吐吐。
胤禛莫名其妙,催問道:“只是什么?”
吉靈瞧了一眼那紅豆棋子,細聲細氣道:“小樂子是齊妃娘娘特地從長春宮撥給我的,到底是齊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我不忍辜負。只是……他的手藝雖然好,但卻不對我胃口。”
胤禛微微瞪了她一眼,道:“朕還當是什么事呢!”
他喝了一口粥,隨意一揮手道:“這不叫個事兒,你若是不喜歡他,打發走便是。”
吉靈抬頭看著胤禛:“皇上,我委實是為難得很。倘若只是個普通的奴才倒也罷了,偏偏是齊妃娘娘的人情,我雖然不喜歡他的手藝,但總要給齊妃娘娘一個面子。若是就這樣把人弄走了,長春宮多難看呀!”
她嘆了口氣,道:“皇上您都不知道,就為了這事兒,我都發愁了好一陣子了。眼下,我只讓小樂子去做糕餅,可是他做的糕餅,其實也并不合我口味……”
胤禛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既是主子,打發奴才便是你的自由,你若實在是為難,也罷,朕替你打發了便是!”
吉靈眼睛一亮,眉開眼笑道:“如此最好了,多謝皇上!”
胤禛看她眉色舒展,不由得搖頭嘆笑道:“靈靈,就這么點事兒也能讓你犯愁?”
他放下筷子,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道:“伺候好你是奴才們的本分,他既然不能做得合你心意,便是奴才的不是。
你若實在是擔心拂了齊妃的面子,朕做主把他要到養心殿便是!”
第二日,長春宮。
虹茶捧著一束引水蓮花剛剛踏上臺階,前廳灑掃的宮女太監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笑道:“虹茶姐姐!”
虹茶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個答應,目不斜視進了內閣里,兩邊的小宮女連忙打起灑花簾子,虹茶只覺得一股胭脂水粉的香氣撲面而來。
她將那蓮花交給一旁伺候的宮女,細細囑咐了幾句,這才走到齊妃身邊來,梳頭的宮女見她來了,便將梳子雙手遞上,笑道:“虹茶姐姐可算是來了!”
齊妃對著鏡子扶了扶發髻,瞧了一眼虹茶,沒好氣地道:“你去哪兒了?這么長時間!瞧瞧都什么時辰了?”
她說完,不耐地對那宮女道:“都出去吧,手笨得很,一個簡單的發髻都梳不正,平日里的功夫也不知花在了哪兒。”
那宮女一臉惶恐,虹茶拿著梳子,沾了些發油,在白瓷瓶口上細細抹勻了,這才一點點替齊妃分了頭上的發縫,一邊分,一邊輕聲道:“主子,這幾股頭發都沒有分均勻,怎么能梳得整齊呢!”
說話間,瞧著那幾個宮女都退了出去,虹茶方才低聲道:“主子,奴才得到個消息,小樂子被皇上給要走了,說是擺在養心殿御膳房做雜役太監。”
齊妃倏地瞪大了眼,道:“什么時候的事?”;
虹茶皺著眉,細細道:“昨兒晚上,皇上還是宿在景陽宮東側院的,今兒早上不知怎么的就把小樂子給要走了。”
她說著,彎下身附在齊妃耳邊,低聲道:“咱們宮里和他接頭的人,今天上午沒等到小樂子傳遞消息,才發覺不對勁。結果一打聽,說是皇上覺得小樂子手藝不錯,指名道姓地把人給提溜走了,要得急,小樂子連包裹都沒收拾呢!”
齊妃想了想,眉頭一蹙,酸溜溜地道:“這怕是不對,若是按皇上對吉貴人的心思,小樂子手藝越好,他越是會讓小樂子留在吉貴人院里伺候,哪里舍得把人給帶走呢!”
虹茶聽齊妃這么一說,神情也緊張起來,便低聲道:“主子,總不會是咱們的法子被吉貴人給識破了,她告訴了皇上?”
齊妃面上陰云沉沉,思量了半天才搖頭道:“倘若是如此,本宮現在還能好好坐在這兒么?”
她說完這句話,面上收了冷色,又道:“便是識破了,她又能有什么證據能呈遞給皇上?”她嘴里雖是這樣說著,面上神色卻不由得流露出些惶然怯意出來。
虹茶見了,心里也生出慌張來,便低聲道:“主子,不若奴才再想些法子,去養心殿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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