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在家時吃得可沒此時歡快。
葉辛夷要是知道自己一時胃口大開會讓沈大人有這樣一個決定,以至于后來有事沒事就帶著她往各家酒樓去吃招牌菜,從南到北,幾乎將整個大名的酒樓都吃了個遍,養刁了嘴,養懶了手,還養肥了身子,只怕寧愿今日一口也不吃了。
不過此乃后話了,此處暫且不表。
正在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滿足的席間,葉辛夷和沈鉞卻幾乎是同時耳朵一側,便是抬起頭來,互相對望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
相思不懂這兩人的表情為何突然就變了,只是覺得他們那副心有靈犀,不點也通的模樣實在不受看得很,本就食不知味,這會兒更是難以下咽,就差將竹箸拍在桌子上走人,干脆眼不見為凈好了。
她大抵是清楚沈大人為何請她來吃這頓飯了,這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就為了他秀恩愛,給她添堵吧?
可沈鉞和葉辛夷對望了那一眼之后,便好似達成了某種默契,又低頭各自去吃飯了,好似跟方才一樣,但相思卻分明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了,可真要說何處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直到聽得一聲呼哨沖天而起,相思一抖,緊接著便隱約聽到了外邊兒的動靜。
吵鬧喧囂……一品居的生意好,城東更是慣常繁華,這個時辰,熱鬧是常事。可是,今日的這吵嚷之聲,與平日卻有些不盡相同。
相思這樣在城東待慣了的人,是不會錯認的。
外邊有甲胄摩擦之聲,靴子響既重且規律,外間有官兵,而且正朝著這處來。
相思臉色控制不住地變了,下意識地轉頭便往沈鉞看去。
沈鉞卻是神色如常,卻到底是放下了筷子,正拿了帕子拭嘴,“這是錦衣衛的哨聲,怕是出了事。”
說話間,他已是起了身,走到窗邊,將那窗戶輕輕一推。
往下看去,整條街都已被五城兵馬司的兵馬團團圍住了,已經有人帶頭進了各家商鋪、酒樓,而更遠處,整個城東,都已經驚動了,或者不只,應該是整座京城。
沈鉞目光微微一閃,瞧見了不遠處一個人,神色微微一凜,反手將窗掩上,便是快步走離了窗邊。
“你們待在這兒,我出去看看。”
他剛才尚且閑適,這會兒神色卻有些緊繃,葉辛夷隱約猜到了什么,卻還是神色自若點了點頭。
沈鉞這才舉步往外走,葉辛夷則轉頭招呼相思,“相思姑娘吃飽了?這么多菜,可別浪費了,吃啊!”
這姑娘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是一個模樣,不見慌也不見亂,這會兒居然還有心思招呼著她吃東西,且自己還吃喝得香呢,也不知道是不知者無畏呢,還是心大。
不過看著姑娘吃喝得香甜,好似外邊兒鬧得多么大也跟她沒關系似的,相思便也端坐下來,她別的且不說,見過的世面怎么也比這個丫頭多吧?而且,年紀也比這丫頭長了幾歲,總不能還沒有這個丫頭出息。
坐了一會兒,相思的心也漸漸沉定下來。任它外面天翻地覆,這雅間之中,兩名女子徑自安閑。
只是待得雅間的門被驟然敲響時,相思還是不由驚了,就是葉辛夷亦是蹙了蹙眉。
沈鉞出去了,自然便是去打點,有他在,按理不會有人來驚擾她們。
不過......略一沉吟間,敲門聲又響,來人自然不可能是沈鉞。
葉辛夷和相思兩人對望一眼,彼此都清楚怕是躲不過去,左右她們都是坦坦蕩蕩,也沒什么好怕。
葉辛夷起了身,可相思卻已站起朝著門口走了去。
房門拉開,相思和多寶閣后的葉辛夷都驚了。
相思默了一瞬,驚訝道,“居然是朱大人?”
是個熟人。正是早前在凝香館時,葉辛夷曾趴在房頂,從隔得老遠的水榭中見過的故人,寧王三子,謝嬌的夫婿,謝銘的姐夫,顧歡從前的青梅竹馬——朱景雩。
沒有想過會在此情此景重逢,不過,葉辛夷的心緒卻沒有半點兒波動。
只是隔著多寶閣掃了他身上的官服一眼,正六品武官,看來,娶了謝嬌之后,這位朱三公子果真還算得官運亨通,從前的寧王府毫不起眼,沒有功名,更沒有軍功,也不受家族蔭蔽的庶子,不過數載,已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之一了。
朱景雩雖然穿著武官官服,可卻還是一派文質彬彬的書生做派,先是拱手作揖,才微微笑著道,“方才遇上沈大人,知道相思姑娘也在此處,所以特意來打個招呼,還希望沒有驚擾姑娘。”一邊說著,一邊已是望了進來,見到多寶閣后站著的葉辛夷,也沒有半分驚訝,想來他說遇上沈鉞的事,并非是假。“只是,例行公事,還是得看一看,相思姑娘見諒。”朱景雩話落,便是徑自舉步走進了門。
相思緊跟其后。
葉辛夷低眉垂首,站到了一邊。
雅間不大,不過一眼就能望盡,朱景雩看了一圈,便是收回了視線,目光并未在葉辛夷身上有半分停留。
“朱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相思忍不住低聲打探道。
“只要是良民,天大的事兒,也落不到姑娘身上,且安心便是。”而后,微微一笑,轉身往門外走,到得外面,對左右沉聲道,“看過了,沒有異常!繼續往別處去搜!”
搜的,自然是人。
葉辛夷和相思一前一后送到房門口,葉辛夷一直謹小慎微,落在相思身后,微微縮著肩,將自己隱在相思的暗影之下。
“朱大人!”朱景雩正要將人帶走時,卻是聽得一聲清朗的嗓音從回廊另一頭傳來。
這聲音......葉辛夷微微一怔,前些時日才聽過,自然是熟悉。怎么是他?
葉辛夷終于明白方才為何沈鉞會匆匆迎出去。
若是讓他瞧見自己和沈鉞,還有相思在一處,自然難免生疑。
今日看來并非黃道吉日,不宜出門啊!
只是一時間,葉辛夷只能以不變應萬變,此時若動,才是真的蠢。
“淵存?你怎的來了?”朱景雩轉頭望著一身官服走來的人,也是詫異地挑眉。
淵存,謝銘的字,謝淵存。來人,正是謝銘。
可是.....謝銘喊朱景雩“朱大人”,朱景雩卻喊他“淵存”?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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