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巖泉正做夢抱大胖兒子呢,喉間驀地一涼,眼睜睜瞅著兒子腦袋骨碌碌落地,血水呼啦啦往上冒,嚇得他魂兒都飛了!
“啊!”
楊巖泉大叫一聲驚醒坐起,來不及擦額頭冷汗,驀然對上床前一道陰森的黑影,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你,你是何人?為何,為何在此?”
楊巖泉喉嚨發干,強撐著鎮定問。
黑衣人不答,輕飄飄丟過封信來。
楊巖泉哆嗦著手接過這封“閻王帖”,連連覷對方臉色,沒得到半分回應,只好硬著頭皮拆開信封,入目卻是自家閨女熟悉的字跡,頓時大松口氣,被窩里卻已經濕了。
他拉起被子遮掩,訕訕看著那道黑影,想說兩句,嘴張了張又合上。
這黑衣人一看就不好惹,也不知來路底細,還是趕緊將人送走吧。
楊巖泉一手撩起床幔,將信紙舉到亮處瞇眼瞧。
信不長,不過說楊錦鸞留不得,叫他們收拾好首尾,別說漏了嘴,伺候的下人也遠遠打發掉。
楊巖泉將信又看了兩遍,折起收好,沉吟片刻,對等回信的黑衣人道: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過這事不能這么辦。你們不知道,那丫頭開竅了,多了不少本事,留著有用。”
他只當黑衣人是閨女在相府里收服的得用手下,自然而然推心置腹。
黑衣人鬼魅般縮在角落陰影里,顯然不滿意他的回復。
楊巖泉臉上抓痕結痂脫落,這幾天正癢著,連帶著心氣兒也不順,可也不敢沖著這高深莫測的高手發作,耐著性子低聲解釋說:
“那丫頭不傻了,會畫符作法,還做出了‘白銀如意’,現下看著就跟棵搖錢樹似的,廢了可惜,不如留著帶財。”
“這‘白銀如意’的方子我已備下,正好托你捎給沫兒,供她謀劃,必能大展拳腳。該囑咐的我都寫在信里了,她一看便知。”
“叫沫兒不必顧忌那丫頭,我自有法子制她。只要將她喂成肥豬一般,誰也瞧不出本來面目,再壞不了事。”
楊巖泉從枕下摸出一封信來,鄭重交與黑衣人。
黑衣人接了,冷冰冰丟出一句:
“我已將人除了。”
楊巖泉瞪了好一會兒眼,不敢怒也不敢言,沒好氣地一腳踹醒身邊呼嚕震天的悍妻。
“楊巖泉你要死啊,還敢踹老娘?”
趙玉枝一骨碌爬起來,揚手要扇他!
“真當有兒子了,就可以不將老娘我放在眼里?信不信我捎信給閨女,叫她罵你個老不修!”
“就算她想要娘家兄弟撐腰,老娘去外頭抱一個養,也比你那個遭瘟的野種強!”
“別鬧了!”楊巖泉不耐煩地又踹她一腳,一腦門的官司,示意她看角落里那人。
被子煽動帶起風來,氣味逸出,熏得趙玉枝立馬捂了鼻子退開,嫌棄地踹他。
“你個老狗尿床了?自己不害臊,還有理了?”
“閨女來信了。”楊巖泉咬牙壓下心火,懶得跟她歪纏,亮亮來信說起正事。
趙玉枝眼睛一亮,伸手來搶,壓根沒察覺臥室里還杵著個大活人。
“我閨女說啥了?相府給她定的親事改了沒?廣平侯世子是好,可人家眼界也高,不是說連公主郡主的都相中他了?”
“不行就還跟元千戶吧,我瞧著一表人才的,也還行,能過起日子來,錦衣衛也威風,沒人敢惹,吃香喝辣一輩子。”
“你懂個什么!頭發長見識短!”
楊巖泉沒好氣地打斷她的嘮叨,自覺在相府下人面前丟了面子,夫綱不振,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威風來。
“錦衣衛那是什么?鷹犬!能跟侯府世子比?他元長庚自甘下賤,放著偌大的將軍府不要,當個人人恥笑的朝廷鷹犬,不當人子!”
“咱們沫兒可是左相府嫡出的二小姐,配皇室宗親都綽綽有余的,真跟了他元長庚才叫糟蹋!不懂就閉嘴。”
臭罵一通還不解氣地又伸手:
“你看得懂字么,拿來!”
“就你能!”趙玉枝悻悻將信封拍他手上,卻也沒跟一肚子邪火的丈夫硬頂。
“這一大早上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又沖誰呢?是閨女那邊兒不順利?”
趙玉枝披上襖子,想起遠在京城的閨女,也跟著心焦。
“你不是說死丫頭琢磨出來的‘白銀如意’能賺大錢?把方子給閨女沒?有錢能使鬼推磨,憑咱閨女的聰明伶俐勁兒,還怕買不來給她說好話?世子夫人肯定落咱家沒跑了!”
說著又樂滋滋地暢想。
“等了這好些年,閨女總算是要熬出頭了,你就跟著我們娘倆享福吧!”
楊巖泉掃一眼角落,那黑衣人不聲不響地閃避出去,想來是給他留臉面訓妻,卻更叫他羞臊。
他陰沉沉盯著老妻得意的白眼,冷冷道:
“別光想美事了,人死了。”
趙玉枝打個激靈,小眼睛瞪大。
“誰,誰死了?”
“楊錦鸞。”
楊巖泉沒瞞她,眉頭不展。
“嗐,嚇我一跳,我還當是世子出事了,嚇我這一身汗。”
趙玉枝白他一眼,撇嘴冷哼。
“死丫頭死就死唄,還省口糧呢。怎么,你還舍不得啊?”
“當初我就說了,干脆弄死一了百了,省得叫人知道,咱全家都脫不了干系。偏你膽子小,非要留她。”
“你也不想想,相府要真能找來,還能看她面上饒了咱們怎么的?為了死丫頭名聲好聽,肯定得殺人滅口,說不定還要連累咱沫兒。”
“你少嘮叨兩句!”楊巖泉頭痛地打斷她,一臉話不投機的憋屈。
“少造孽是給自己個兒積福,你就不怕有報應,下輩子投胎畜生道?”
“瞅你那慫樣!”趙玉枝又翻他一眼。
“就這點膽子,還敢在外頭偷腥?我也是高看你了。”
“等我閨女出息了,出錢給我點長明燈,造橋鋪路施粥舍藥做善事,誰不得夸我是菩薩轉世的善心老安人?”
楊巖泉聽她這不倫不類的話,也懶得糾正,嘆口氣一臉悵然。
“我難道不知道錢財的好處?可好好一株搖錢樹,就這么撅斷了,可惜啊。”
“那丫頭開了竅,先不說那通鬼神的本事,便是像那‘白銀如意’的方子有多少,你能知道?”
“我可是聽香葉說了,那丫頭要開食肆賣炒菜火鍋,還要弄什么香皂香脂的,一聽就是新鮮東西,能換回來多少金山銀山,能修多少橋鋪多少路換多少好名聲?”
“沫兒那邊又能添多少助力!殺雞取卵,鼠目寸光哪。”
外間驀地一聲磕碰,楊巖泉面色一厲: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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