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兒,槐夏已經走了。”
南平王在王府門口送走槐夏,眼看著她走遠,這才回身往許敬桓和槐夏之前住的粲星閣走去。
槐夏人已經走了許久,可許敬桓還在那房里坐著,在那書桌前,怔怔地看著自己手里的那份休書。
“爹。”
聽見外邊的聲音,許敬桓抬頭輕輕地應了聲,話語間難掩疲憊。
“我可能是北辰第一個收到女子休書的男人吧。”許敬桓看著休書上那有些歪歪扭扭的字,想到方才她給自己扔休書時那攝人的氣勢,“真不愧是跟在李先生身邊的人。”
“桓兒,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
南平王坐在一邊,看他方才因為隱忍而捏的隱隱有些發白的指節,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幾分,“這件事本就是我做的,當年你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父親,我畢竟是我們南平王府的人。”許敬桓仔仔細細地撫摸著休書上的一筆一劃,“既然我已經知道你犯下這樣的罪行,弄得李家家破人亡。我作為你的兒子,有什么也要一起面對。可槐夏是無辜的,我不希望她卷進這樣的危險之中,也不想她時刻待在我這個仇人兒子的身邊,每天郁郁寡歡愁眉不展。她應當永遠是個明朗的小太陽才是。若是我早知她的身份,我定然不會把她牽扯到自己身邊來。”
“就算不舍,也必須舍得。”
許敬桓看著休書上“有夫許敬桓”五個字,突然想到那天在洞房花燭夜之時她同自己說的話。
“許敬桓,娶了我,你后悔嗎?”
“自然不會后悔。”許敬桓舉起鑲著紅寶石的酒杯同她交杯,“你呢?”
“我也是。”槐夏咧嘴一笑,“嫁給你,我也不后悔。”
“夫君。”
“都是我害了你……”
見到許敬桓突然沉默的樣子,知道他也許是又想起了同槐夏的過往,忍不住嘆氣一聲。
“父親。”許敬桓低聲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嗯。”
南平王走出房間,將房門輕輕掩上,對旁邊的徐風說道:“看著桓兒,有事同我說。”
“是,王爺。”
徐風接到命令,站在房間門口守著。
房間里全是槐夏之前生活過的痕跡。
之前送給她的面脂還放在桌上,帶著淡淡的香氣。旁邊柜子上放著她平日里用來做女紅的針線,上邊還有一個沒有繡完的并蒂蓮圖案的香囊。
“娘子,別人丈夫身上都有妻子給繡的香囊,要不你也給我繡一個唄?我要鴛鴦圖案的。”
許敬桓剛剛同南平王處理完外邊的事情回到府上,第一時間就回了粲星閣來看槐夏。走進房門見她正在繡什么東西,悄聲進了房門,把槐夏給嚇了一跳。笑嘻嘻地坐在一邊,托著下巴靜靜地看她作針線活,撒嬌似的軟著聲音同槐夏說道。
“不害臊。”槐夏一拍他的腦袋,“鴛鴦圖案是用來做枕頭的,你要是真要香囊,我給你繡個并蒂蓮圖案的便是。”
“好好好,娘子繡什么我都要。”
“老滑頭。”槐夏直接拿起一塊布,舉著對它對許敬桓說道,“喏,這是我繡好的。”
“娘子真是厲害!這針法流暢針腳細密,圖案之精美簡直世間罕見!”
許敬桓接過她手上那塊布,一本正經地拿在手上鑒賞。明明什么都沒有,偏偏被他說的天花亂墜的,槐夏一下笑出了聲。
“哦?那你倒是說說,我繡的什么圖案?”槐夏挑眉看他。
“這——”許敬桓眼珠子一轉,旋即開口說道,“當然是繡的并蒂蓮啦!”
“錯!我繡的是鴛鴦!”
槐夏把那塊布一下給拿了過來,得意地看著許敬桓說道,“猜錯了,所以你的香囊沒了!”
“娘子——”
許敬桓不依朗聲大笑著就要去撓槐夏癢癢。
她爽朗的笑聲現在還縈繞在自己的腦海里。
可惜以后,再也聽不見了。
隨意地扯開左邊一個小抽屜,突然發現里邊放著的兩句詩。
墨跡才干沒有多久,上邊還帶著濃郁的墨香。
“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云間兩分張……”
想到她剛剛寫下這樣兩行詩沒有多久,自己居然就將休書遞給了她。
許敬桓終是沒有忍住,捂著那兩行詩兀自在房間里站著痛哭起來。手腕上帶著的同槐夏一對的情人結也沾上他的眼淚,顏色變得暗紅。
徐風站在門外,聽見自己的主子在房間內傳來的嗚咽聲,皺著眉不忍心再聽下去。
不忍分張卻分張,最是有情之人傷心事。
手碗上情人結的小鈴鐺又響了。
槐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愣神,想起他那天在一個婦人那里學到情人結編法之后像個小孩子似的要炫耀給自己看,結果編了個這么難看的情人結之后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后來他想把這情人結重新拆了再編一次,自己又把他給攔住了。
說是這東西再編一次不吉利,最后把他手里編的不怎么像情人結的情人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自己給他編了個正確的情人結手鏈戴在他手上。
那家伙,戴著那根手繩之后就一直同旁邊的徐風炫耀,徐風都懶得理他。
笑著笑著,槐夏都覺得自己的笑容變得無比苦澀起來。
“楚楚?”
旁邊的霍宗明見槐夏突然苦澀的笑容,在一邊輕聲喊道。
槐夏這才回過神來,定了定神:“霍大人,你是說,我原來的名字叫霍楚楚,是你的女兒?”
“對,你是我霍宗明的女兒。”
霍宗明看向槐夏的眼神一下變得慈愛起來,“原本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女兒了。卻沒想到老天垂憐,讓我這么多年以后再見到了你。現在我就帶你回京嵐城認祖歸宗。”
“我不回去。”
槐夏的眼神冷靜地看向他。
“為何?我聽李先生說你也一直在找我們,為什么現在已經找到了卻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槐夏看著自己手上的情人結,想到李惟楚,想到許海晏,想到很有可能因為這件事才跟自己分開的許敬桓。
她既然已經陷了進去,不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決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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