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中年警官松了口氣：“老師當年可是東方神探，我就知道這案子難不住您。”

喻老頭哈哈大笑，顯然很享受這種馬屁：“別替我吹了，什么東方神探，不過是舊社會日子難過，混口飯吃罷了！”

“哎，關于丟死人的那個案子，你們聽說了沒？”一個年輕的婦女說。

“聽說什么？快說快說！”

“聽說公安局的同志請了一個什么神探出山，據說那神探早就退休不干了，這尸體丟得太兇，沒辦法才請他出來的”

“咱們醫院還算運氣好，沒丟過尸體，不過這案子再不破，保不齊也要出事”

“咳你胡說什么呢，快呸呸呸，咱醫院肯定不能出事！”

藥房里，幾個人圍在一起低聲議論著尸體丟失案的事，宋秀致默默地擦著藥房正中間擺著的長條形大桌子。

桌子是用來擺放藥材的，面積很大，她站在一邊根本擦不到所有地方，只能圍著桌子擦，擦到中間部分的時候，還得把整個上身都伏到桌子上，全力伸長胳膊才能夠得著。

把整個桌子擦了一遍，宋秀致換了清水，又把藥抽屜也挨個地擦了一遍，看著那些熟悉的藥材的名字，心里默默地再記誦一遍它們的所在位置。

外面有人敲窗戶，把處方單從窗口遞進來：“同志，抓藥。”

說笑的幾人停了一下，那年輕的姑娘撩起眼皮看了窗口的人一眼，手指了指宋秀致：“那邊。”

窗口的人趕緊陪笑答應：“哎，好。”

他轉向宋秀致那邊，盡量把手里的單子往里面推。

宋秀致洗了手，快步走過來拿起單子端詳著，走回藥案前，在藥案上鋪開七張磨得很舊的光片，戴上手套，抓起戥子，拉開裝藥的小抽屜，開始按照處方上抓藥。

旁邊的幾個人還在低聲說笑。

“我聽說啊，最近是有一只貓妖，專門在各個醫院的太平間里游蕩，看見新死的尸體就過去吹一口氣”

“哎呀快別說了，真是嚇死人了！”

外面抓藥的病人開始多了起來，不大的窗口同時伸進來兩只胳膊，各拿著一張處方，有人喊：“同志，麻煩抓一下藥！”

那年輕姑娘名叫王美玲，不耐煩地努了努下巴：“喏，那邊不是抓著呢嗎，等一等，一個一個來！”

轉過身她又換上了詭秘的笑臉：“怕什么怕呀，據說這個貓妖抓人也是有條件的，首先它的氣也很寶貴，它只吹女尸”

不像后世，講究個顧客就是上帝，這時代，各行各業的服務態度都很一般，收錢賣東西的是大爺，掏錢買東西的是孫子，病人們也習慣了，有人低聲咕噥幾句，都老老實實地等著。

宋秀致忙了一會兒，總算把這一波處方抓完，最后一個病人的處方里有一味需要先煎的藥，她另外包了一包，叮囑了病人注意用法，才在窗口前面坐下來，取下鐵簽子上串著的處方，打算整理一下。

王美玲看見她坐下，立刻就喊：“哎，你把那個窗臺擦一擦，藥柜下邊整理一下，還有需要補的藥，一會兒把單子拉出來。”

宋秀致把處方放回簽子上，默不作聲地站起來，找了抹布去擦窗臺。

王美玲鼻子里哼了一聲，旁邊兩個人隱晦地互看一眼，，有人眼里有嘲諷，也有人心里暗暗不平，卻都沒作聲。

王美玲這姑娘，仗著自己是某位院領導的親戚，平時說話做事就很是跋扈，帶著點兒趾高氣昂的味道，但在藥房里工作的，不是走后門進來的關系戶，就是藥學專業的科班出身，她欺負人的時候，多少也有那么點點忌諱。

宋秀致來了之后，情況就不一樣了。

宋秀致剛來時還好，王美玲只是習慣性地欺生，等知道她是剛從外地搬來的臨時工，而且也不是院校畢業的專業人才，就開始明目張膽地欺負她，有什么活兒都指著宋秀致去做。

過了一段時間，發現宋秀致性子懦弱，逆來順受，不會反擊更不會告狀，順理成章地，宋秀致就成了王美玲的出氣筒和免費的傭人。

其它幾個人雖然覺得王美玲過份，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何況宋秀致多干點活兒，他們也能少干點，是以同情心大概是人人都有那么一點點的，卻是從來沒人行動。

畢竟王美玲這種人心眼得罪她的事，誰都不愿意去做。

這一會兒的功夫，又來了幾個病人，也沒人遵守秩序排隊，一時間窗口前擠得滿滿的，亂七八糟地伸進來幾只手，舉著處方單亂糟糟地晃來晃去。

“同志，抓一下藥！”

“同志，麻煩您給抓下藥，病人還等著呢！”

“同志”

“這位同志”

“喊什么喊？！”王美玲不耐煩了，指了指宋秀致：“看不見里面忙著呢，你們先排隊，都擠在窗口前面，像什么樣子！”

外面一陣亂糟糟，已經擠到前面的人自然不肯排隊，后面則喊著排隊排隊，一個壯實的大媽就喊上了：“哎，同志，你們這兒好幾個人呢，閑著不給抓藥，國家養著你們，就是白拿工資的？”

她這一喊，登時就有人跟著喊開了：“就是，病人還等著呢，你看看他們，一個個的還有工夫聊閑天”

藥房里另一個中年婦女正往窗口走著呢，聞言甩了臉子：“這不過來了嘛，怎么毛病這么多呢！”

她站在窗口前，沒去接處方，先沖著外面喊：“來來來，先排隊！不排隊不給抓藥啊！”

外面鬧哄哄的一陣，終于排好了隊，大媽當仁不讓地排在第一位，把處方遞了進來。

中年婦女視若無睹，看向排第二位的病人：“處方呢，給我！”

那人大喜過望，立刻把處方遞了過來，大媽立即不干了：“哎，我才是第一！”

中年婦女撇了撇嘴：“我剛才都看見了，他和你都在最前面，憑什么先給你抓，憑你嗓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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