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再不敢作聲，生怕被打擊報復了，排到最后才能抓藥。

宋秀致已經放下抹布，洗凈了手，過來接大媽的藥方，大媽卻一縮手，躲開了她伸出來的手：“哎，你不是清潔工嗎，會不會抓藥，可別給我弄錯了！”

說著，她指了指另外兩個人：“我要他們抓。”

另外兩個正是王美玲和一個年輕小伙子，兩人正聊得起勁，見大媽指過來，王美玲就有幾分不耐煩：“你喊什么喊啊，這么著急，有本事別生病啊！”

大媽把方子往桌上一放，伸長胳膊敲了敲桌子：“哎，我還不信了，吃五谷雜糧，誰家能保證不生病的，不生病除非是死人！這藥你抓是不抓，不抓我可就找你們上級領導去了！”

這大媽看樣子不好惹，王美玲無奈，嘴里嘀嘀咕咕的走過來，不情不愿地抓起處方去抓藥。

宋秀致站在窗口前，接了另一個病人的處方，也自去抓藥。

年輕小伙子是負責往抽屜里補充藥材的，大伙兒都忙起來，他也悻悻地去后邊拿藥。

病人總是一波一波的，沒一會兒，幾個病人的藥就都拿走了，只有王美玲還沒抓完。

大媽的藥方算是個大方子，藥物種類多且量大，有幾種如藿香佩蘭之類重量輕體積大的藥物，小小的戥子一次根本稱不下，需要分成兩次來稱，放藥的X光片上已經堆滿了藥物。

大媽原本看不上宋秀致，因為看見她拿著抹布打掃衛生，以為是清潔工，然而這次她抓了幾副藥，動作麻利，差不多都是一次正好，戥子的秤桿平平的，幾乎沒有需要調整的時候。

反觀王美玲，抓起一把藥，秤太高了，倒回抽屜里一部分，然后再稱，又發現秤太低了，再掂起一撮兒藥放上去，發現秤還低，只得再掂起一撮兒，人家宋秀致三個處方的藥都抓完了，王美玲一個處方才抓了一小半兒。

生病的人本來就容易心情躁郁，看見周圍的人都抓了藥離開，只有自己的藥還遙遙無期，大媽積蓄已久的火氣忍不住發出來了：“哎，同志，你能不能快點兒啊，你會不會抓藥啊？”

王美玲翻個白眼正要說話，眼角余光瞥見主任從里邊過來了，立刻換了一副面孔，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同志，您這副藥成份復雜，我抓的時候認真點兒，也是為您負責不是？”

大媽想想，好像還真是這個理兒，得了，不就是多等一會兒嗎？

等著吧。

宋秀致把手上最后一個處方抓完，叮囑了患者煎藥和服藥的注意事項，拿了藥戥子，默默地過去幫著王美玲抓藥。

兩人合作，工作效率立刻快了一倍不止，很快就把處方抓齊了，按照規定，抓完草藥之后，要對著處方核對藥物，以防誤抓或漏抓，宋秀致看著藥方，一樣一樣地對著藥物，王美玲卻已經撐開紙袋，把X光片上的草藥往紙袋里裝。

主任進來巡視一圈，看著室內一塵不染井井有條，幾個工作人員也各忙各的，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離開，窗口的大媽喊起來了。

“哎，那個小同志，你怎么這就把我的藥裝起來了？不是還差一味嗎？”

正在裝藥的王美玲停下了：“你胡說什么，明明都給你抓好了，怎么會差一味？”

主任的腳停下來，又轉了回來，王美玲心里更不痛快了，仗著背對主任，她拿眼睛去剜大媽：“你懂什么呀，這藥都給你抓齊了的！”

大媽倒沒注意到主任，她的全副心神都在藥上，聞言也怒了：“哎你這同志是怎么搞的，明明就是少抓了一味藥，我數得清清楚楚，處方上是二十八味藥，你倆合起來，才只抓了二十七味，我問你，還有一味藥哪去了，被你們給吃了嗎？”

大媽說得言之鑿鑿，那憤怒焦急的神情不像作偽，王美玲心里有點打鼓，掃一眼處方，處方上七行字排列得整整齊齊，每行四味藥，可不就是二十八味藥么？

不過……

她眼珠子一轉，看了看旁邊專心對藥的宋秀致，眼角余光再看看主任，轉變了態度：“大媽你先別急，我們這位同志是新來的，對業務不太熟悉，可能給您少抓了一味藥，我對一下藥，看看落了哪味藥，給您補上。”

大媽只知道少抓了藥，不知道具體少的是哪一味，她哼了一聲，警惕地看著宋秀致：“你們這醫院也太過份了，怎么能讓清潔工抓藥呢？我剛還看她打掃衛生呢，一轉頭就來抓藥，你們能不能對病人負責點兒？！”

話說得很難聽，宋秀致卻是沒理會大媽，轉頭看看王美玲，目光里難得地帶著幾分疑惑和不滿，礙著患者還在跟前，她并沒作聲，只繼續撥拉著一味一味地對著藥和處方。

主任的眉頭蹙了起來，也湊到處方前面來看。

宋秀致左手手指點著處方上的藥名，右手在藥物堆中找出相應的藥材，把它撥拉到一邊，指到其中一個的時候，撥拉了一遍發現現有藥物里沒有，沒說什么，用筆在上面劃了一下，默默地拿起戥子去抓藥。

大媽哼了一聲：“看看，你們給我漏了藥吧？！要不是我細心發現，這少了一味藥，能治得好病嗎？不是我說你，清潔工就是清潔工，想學技術先自己練，怎么能拿病人開玩笑呢！”

主任的眉頭蹙了起來，王美玲連忙陪笑：“大媽，我們這位同志不是清潔工，她上班時間短，對業務不太熟悉，絕對不是故意的，這不她給您補上了。”

宋秀致端著藥戥子回來，把藥分別倒在原先的藥物里，王美玲扯了一下她：“哎，宋同志，趕快跟大媽道個歉，這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還真蹬鼻子上臉了，宋秀致沒理她，分完藥，她把藥物裝進紙袋里，手指在處方上點了一下，對著不依不饒等她道歉的王美玲說：“王美玲同志，是你自己疏忽，漏抓了一味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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