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江邊,十萬幽狼軍駐扎在此。綿延的軍營便在幽藍江畔,江對面是莫徽國,莫徽狹小,一國領土不過西寧一郡之地而已。
在莫徽以北,便是端冥王朝。
幽狼軍大營中,隸王與幾個將軍在帳中議事。
“各位將軍,國中大亂在即,內亂一起,外敵必至。如今朝中形勢詭譎。
“若四皇子是可托付之人,我賀蘭曦甘愿在陌山偏居一隅。可眾將心知肚明,賀蘭褀連做個守城之君亦是難以做到。”
“這天下不止是賀蘭家的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君主無能,首當其沖便是數以萬計的無辜黎民百姓遭殃。”
隸王說著,眼中心痛之色異常濃烈。
隸王初來軍營時,退去了王爺蟒袍,冰天雪地的季節里,他只穿著一身里衣,背著一捆荊棘。
營地中軍士有供奉溶則牌位,隸王來到溶則牌位之前,跪地請罪。
當時許多人對此不屑,只說隸王虛偽做作。可第一次在大帳之中諸將議事時,隸王開場便道:“失去溶大將軍,是我西寧最大的損失。是對西寧軍務最大的打擊。
“父皇被奸人蒙蔽,自斷臂膀。辜負了溶家的世代忠義將軍大義,是我賀蘭家對不住溶家。為將軍昭雪,一直是我心底之事。”
他這話像一個錘子,猛擊這溶家軍舊部們的心臟。對外人來說,溶則和溶爵沒有背上叛亂之名,便說不得冤屈。
可在眾溶家軍舊部心中,將軍死的不明不白,這就是冤屈。
他們知道溶則死前下軍令,命他們聽從調派、不可生亂的原因。因而,他們雖不信溶則是舊傷復發而亡,卻也如溶家一般,只得隱忍不發。
他們沒想到賀蘭家還有人敢出來當面承認這事,更沒想到這隸王竟同他們一般,把這事看作是溶則身上的冤屈。
他們心內充滿憋屈、不信任,對隸王處處刁難。可慢慢的,他們發現,這隸王與他們知道的皇子不同,他英勇果決,大度寬和。
最重要的一點,他一直承認溶則大將軍之死,是皇家的錯,并對此痛心不已。
這是溶家軍舊部心中最大的疙瘩。為政者,有數不清的理由將溶家之事遮掩過去,可隸王這一個多月的表現,讓他們心內不由有了幾分信服。
隸王交代好軍務后,便要起身回隸王府。
這幽狼軍平日本就由下面的幾個將軍統領,隸王不過是名義上統兵。
陌山還有數不清的事等著他做。楚宕一人在陌山城中,即便有逍遙閣暗中配合,也早已忙得腳不沾地。
隸王回陌山,未回王府,而是直直入了郡府衙門。
楚宕在衙門內與幾個功曹、主簿查看著這一年的稅賦簿子。
去年陌山諸郡大旱稅賦少的可憐,今年年景倒是不錯,可去歲的賬目虧空太大,今年補了虧空,再除去上交國庫的稅銀,也著實剩不了多少。
隸王入了郡府衙門,有小吏一路小跑,去給楚宕稟報。
堂上議事之人,明顯是與隸王相熟的,他們得知隸王前來,沒有退出,只起身外出相迎。
隸王入堂,眾人便躬身在堂中立著。
隸王在上首坐定,問楚宕道:“啟臨可來了圣旨?”
楚宕搖頭,眾下官心中疑惑,這隸王是在等什么圣旨嗎?
楚宕皺眉回話:“未接到過。”
隸王聞言,心頭疑慮,他隨手端了小吏端來的茶,呷了一口,沉思片刻,道:“下值了來王府一趟。”
楚宕點頭,隸王起身快步出了郡府衙門。
隸王府內,隸王進了府門,便召了府內大管事的過來。
這陌山隸王府的大管事,名叫王建。是個從小伺候隸王的老太監,隸王被遣出啟臨來這陌山時,他跟著隸王來了陌山。
這隸王府上下,大小事務都是這王公公打理。
隸王在書房剛坐定,這王建就來了,他年紀看起來已過五旬,精神倒是很好。
他身上沒有很多太監都有陰惻,反而像個普通老者,他看隸王的眼神帶著幾分慈祥。
王建入了書房,恭敬的給隸王行禮,隸王招呼他在一旁椅子坐下,才開口道:“王公公,鐵器收購如何了?”
王建平和又認真的道:“差不多了,可是這么多鐵器,要回爐冶煉,要制成刀槍劍戟,實在太難,不說別的,這保密一項便難取登天。
“王爺受封來陌山,陛下心中愧疚,對咱們倒還寬和。可如今咱們身處這風口浪尖處,一不小心,只怕要粉身碎骨。
“即便陛下不想苛責,可咱們私造兵器,若被人發現,逮住不放。這……可是幾乎等于謀反之罪,只怕陛下也擋不住。”
隸王點頭,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計較,我會上個折子,請父皇為幽狼軍置換老舊軍備。”
王建搖頭,道:“這折子只怕上了也是白上,四皇子那些人,絕不會同意陛在這時候下給您手中的軍隊換新裝備。”
隸王則是一臉成算,喃喃道:“我自然知道這折子絕不會朱批,可它也不是白上,到時父皇不給新裝備,那咱們無可奈何只得自己修繕了……”
王建聞言,恍然道:“老奴明白了。”
隸王又吩咐了王建繼續四處收購鐵器,同時派人去往更遠的地方,收購糧食。
陌山如此大的動靜,自然瞞不了有心之人,蕭薇兒在陌山城里的探子暫時還未察覺隸王收購鐵器之事,可隸王收購糧食卻已被他們探知。
就在隸王請求皇帝置換軍備的折子入京之時,蕭薇兒的探子的急報也送回往啟臨。
是日夜里,楚宕騎著馬,一路來到隸王府門外,那守門之人對楚宕已是極熟稔,未曾通報,便直接放了楚宕入府。
楚宕直直來到隸王府書房,隸王正在書案前奮筆疾書。
楚宕進門,嘆了口氣道:“這一日日的奔命似的奔波,哪日是個頭啊!”
他說著,在書房一圈子坐下。
隸王直他進來,聽著他的抱怨,未開口說話,依然自顧自寫著東西。
楚宕見狀,也不說話,拿了奔手邊的書隨意翻看著。
半晌,隸王放下筆,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在楚宕旁圈椅坐下,道:“這陌山能準備的,都已著手準備了,你再想想,還缺什么?”
楚宕皺眉,沉思半晌,認真道:“還真有缺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看四皇子,有正妃,有側妃。他那些姻親,哪家不是朝中權貴,就他那一府的女人,那背后都是四皇子的助力。
“叔琰,你就該趕快成親,也找一個位高權重的岳父,最好是文官,咱們這陣營都是些武夫,就我一個文官。公子我也是孤單得很啊……”
楚宕之言,其實十分有理,只是隸王執拗,他勸了多次無果,因而便有些泄氣了。
可這回,隸王卻突然開口道:“你覺得,關家如何?”
楚宕驚喜莫名,道:“好好好!哪家都好,有總比沒有好!”
隸王無奈瞥了楚宕一眼,道:“想什么呢?我可沒說成親。”
楚宕頓時哀嚎,道:“叔琰,你要知道,咱們是不可能的……”
隸王看楚宕又耍起無賴,拿他沒有辦法。道:“人與人之間,不是只有利益,真正的君子,用裙帶關系去拉攏也是無用。”
楚宕這回算是死了心,道:“哪個關家?”
隸王淡淡道:“右河關家。”
楚宕頓時又驚愕得嘴巴都合不上,道:“賀蘭曦,我發現你可真敢想!關老大人當年離京,便是不愿意卷入朝堂之爭。
“當年他舍下自己的愛女,帶著關家老幼悉數離京,如今他女婿死了,外孫死了,女兒走了,你還想讓他回來?”
隸王聞言,也是皺眉,道:“我知道,此事難辦,可若真要拉攏旁的文官,我想拉攏的便是關家。”
楚宕此時又有些抓狂,他比手畫腳道:“賀蘭曦呀賀蘭曦,你是在爭取人家的支持,又不是找娘子,何必如此糾結?”
楚宕說著,眼咕嚕一轉,聲音高了一個調,道:“哎~賀蘭曦,這也可以是找娘子。
“關家老爺子有個嫡親的孫女,想來也到議親的年紀了……”
隨后,兩人談話無疾而終,隸王直道交友不慎,楚宕直罵隸王迂腐。
薇蕊閣外,逍遙閣的密探已在此蹲守多日。他們看著一個扮作小商販裝扮的男子,從薇蕊閣后門偷偷入了逍遙閣。
一刻鐘后,那人又從逍遙閣鬼鬼祟祟出得門來。
這男子很是警覺,他在城內轉了幾大個圈子,最終入了一個僻靜小巷。
逍遙閣中之人,站在房頂,目睹他進了一個兩進的小院,這院子在啟臨這繁華的街頭,并不起眼。
逍遙閣的人,留了一人在院外蹲守,另一人則是快速飛掠回了逍遙閣中,與令堯稟告了這一發現。
他們從跟蹤溶桑桑去太陰的幾隊人馬中,鎖定了蕭薇兒派出去的人,可從鎖定蕭薇兒的人,到他們找到薇蕊閣這個據點,他們竟用了大半年的時間。
而后他們在薇蕊閣外蹲守,又過去了幾個月,除了每月從太陰傳回的信外,他們卻一無所獲。
這次終于又有發現,那負責蹲守的眾人個個興奮莫名。
若不是還有每月太陰來信,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搞錯了。這薇蕊閣就是個普通青樓,一個因先皇后喪期不能營業而異常冷清的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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