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除夕,天氣日漸回暖,御花園里匠人們精心培育的花兒已是含苞待放。
自除夕起,朝中諸官休沐,皇帝便日日沉浸在芙蓉苑貴妃的溫柔鄉中,也愈發覺得政事無趣。
初七便要復朝,可到了十五,皇帝依然未曾露面。
對外,皇帝只說身體微恙,讓四皇子監國。
對此朝中四皇子一黨的大臣倒是喜聞樂見。歷來只有太子監國,皇帝公然讓四皇子監國,不就是要立四皇子為太子的征兆嗎?
而堅定站在四皇子一邊的御史大夫田家卻是愁云慘淡。
四皇子妃名叫田碧婕,是御史大夫田肖最小的兒子田沖的長女。
這田老大人育有三子,這三子成婚后,所出皆是孫兒,只有這田碧婕一個孫女。
這田碧婕在田家從小金尊玉貴嬌養著長大,性子卻不刁蠻,她自小跟著爺爺飽讀詩書,可謂是知書達理、端莊大氣。
兩年半前,那時還是淑妃的韓蕓汐請皇帝賜婚,倆月后,這田碧婕便嫁入四皇子府。
如今這田碧婕成婚快三年了。這田小姐嫁入四皇子府第二年,便產下一子,這孩子名叫賀蘭瑞,一歲多大,已能走路,也會說簡單的詞句。
田碧婕生病,太醫看了一波又一波,田家也請了大夫去看過,都說田小姐氣血枯竭,恐不久于世。
這田小姐終究未撐過正月,正月二十六,四皇子妃這田府的掌上明珠妃香消玉殞。
這田家大小姐過世前,拉著她爹娘的手,請他們一定幫忙要照好看她的瑞兒。
田家三夫人看著田碧婕留下的那蹣跚稚童不知愁苦還咯咯圍著他娘親棺槨玩鬧,幾次哭的昏厥過去。
四皇子亦是憔悴悲傷不已,與田家眾人哭作一團。
四皇子妃七七過后,已到了三月間。田老大人喚了四皇子過田府議事。
皇家后院最是陰私險惡。田家三房夫婦生怕那寶貝外孫遭人暗算,日日求田老大人把那外孫接到田家照料。
可那賀蘭瑞是四皇子府的嫡子,即便她母妃不在,也無人能動搖他的身份。
接他到田家是斷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四皇子府給那孩子覓一個新的,可庇佑他的人。
一般這種情況。田家可以再嫁一個女兒入四皇子府,由這個女兒來照料這個孩子。
奈何田家三代了,只有田碧婕這一個女孩……
如此一來,便只有另尋他路。
四皇子府中幾個側妃,個個野心勃勃。而如今的賀蘭瑞,明顯是礙著她們的路的,特別是幾個已有了子嗣的女人。
若能尋得一個品行端正,善良心慈的女孩嫁入四皇子府,做這賀蘭瑞的繼母,可能這孩子以后的路會稍微好走一些。
再不濟也能保得一條性命,不至于被人暗害了去。
田府大廳之內,四皇子和田老大人相對而坐。
這御史大夫田肖,已是花甲之年,他有些微胖,身上還穿著殷紅的仙鶴服,面色有些沉重。
“四皇子,皇子妃已去,瑞兒還小,總得有個妥帖的人來照料他。”
四皇子一臉悲色,道:“老大人放心,瑞兒是我的嫡子,我定會護他周全。”
說著四皇子嘆了口氣,道:“我本想親自帶他,可進來朝中事多,我這忙的焦頭爛額的,也實在是顧不上,婕兒不在,府中也是一團亂麻。
“如今瑞兒暫時由我的奶娘金氏帶著,那金氏為人很是妥帖,一時該是無妨。”
田老大人點頭,也輕輕嘆了口氣,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瑞兒總不能全由一個仆人帶大。
“從長遠計,四皇子該再物色個端惠良善的名門閨秀,娶入府中,如此瑞兒有了繼母照拂,我們也能安心。”
四皇子聞言,愕然過后,臉上悲色更甚。他斷然拒絕道:“婕兒才去,我哪里有心思想那些……”
田老大人嘆息,道:“婕兒福薄,咱們亦是無奈,她不在了,可四皇子府總歸不能沒有女主人,瑞兒也不能沒有母親。”
四皇子沉思良久,道:“老大人此言,我亦明白,只是要想給瑞兒找個真正品端純良的繼母,哪里那么容易。
“朝中的大臣,如今肯依附的多半有所求,既有私心,如何能真正做到對瑞兒視如己出?而真正淡泊名利者,這朝堂中怕也難尋。”
田老大人聽著這話,心中那幾個賀蘭瑞繼母的人選似乎也有些不放心起來。
四皇子說的是大實話,權貴之家與皇家連姻,皆是希望自己家族更上一層樓,與名利相比善良端正怕也只能靠邊。
到時候,這繼母恐怕更將把賀蘭瑞當做眼中釘……
“淡泊名利,朝中權貴?”
田老大人喃喃著,沉思著。
忽的他眼睛一亮,道:“有一人家,或能做到。”
四皇子訝異,道:“真有這樣的人?”
田老大人點頭,自信道:“關家。他們舉家去右河已十
多年了,關老太傅學識淵博、淡泊名利,且他即便離開朝堂多年,可在陛下和朝堂文武諸官中,其高德仍是受人敬仰的。
“若我記得不錯,那關老大人有個嫡孫女,離京時也就剛滿月的樣子,如今十六七年了,想來那女娃也該議親了。
“關家之人,品行歷來高潔。若能娶得關家嫡女入門照料瑞兒,瑞兒可保無虞。且若得了關家支持,站在隸王一邊的武將,恐怕也會有所動搖,直接轉換陣營也不是不可能。”
四皇子聞言,心內大喜,面上卻是沉痛模樣。
第二日,四皇子入宮,見了皇后娘娘,皇后知曉田老大人與四皇子所說之事,心內亦是歡喜。
原先她還擔心田家會反對賀蘭褀這么快就與別家結親,如今田家提出來,而且也是屬意關家,這便萬事大吉。
薇蕊閣內蕭薇兒端坐案幾之后,聽著細作來報。
“小姐,田家之事已辦妥,田老爺子已勸過賀蘭褀與關家之人女結親。此時已妥,小姐可還有其他分咐?”
蕭薇兒搖頭,道:“無事,只是田老爺子可注意到你?”
那細作拱手回道:“小姐放心,屬下只是前一日在那老爺子路過花園之時,故意與人說聽聞關家之人最是高潔,當面卻是一個字都未提的。”
蕭薇兒點頭,道:“你蟄伏多年,行事一定要小心,以后還有大事要辦,絕不可前功盡棄。”
那細作又作揖,蕭薇兒擺手,她出了門,未走大門,也未走后門,而是入了一個隱蔽的地窖,消失不見。
薇蕊閣外,逍遙閣之人還在蹲守。蕭薇兒屋里熄了燈火,她行至窗前,看著黑漆漆的街道,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輕笑。
“那些人還在外面守著?”
她淡淡開口道。
黑暗之中,她身后已嬤嬤恭敬答道:“在,從未離開過。”
蕭薇兒又輕輕笑了一聲,往回走,又在玫瑰椅坐下,道:“就讓他們守著吧,待這西寧大亂,看他們還守不守。”
那嬤嬤卻似乎有些擔憂,踟躕說道:“公主,您就換個地方吧,這薇蕊閣已被人盯上,雖然如今那人還未有動作,可若哪日他們突然襲擊,老奴怕……”
那嬤嬤還未說完,蕭薇兒便開口道:“無妨,他們拿不到證據的,沒有證據,他們來了也是白來。更何況他們還想從我這得到更多消息,不會貿然出手。”
嬤嬤無奈,看著眼前滿眼算計的女子,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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