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南御國北部接壤的,就是南御國一直以來的宿敵北傲國的邊界。
不過南御國雖然一直與北傲國處于敵對狀態,時不時地就進行一些交戰,但仍舊有一些商隊會往來于南御國與北傲國之間,為兩國搭起了一條商業之路。
也因為著這些來來往往的商隊,在南御國與北傲國的交界處,就會建立一些大的小的客棧,來供給這些商隊吃飯休息。
而此時,一支商隊就行進在西北部的商道之中。
這條商道由來已久,已經算是一條很古老的商道了,在十年之前,這里可以算得上是從南御國至北傲國往來的一條最為繁華的商道了。
然而在十年后的今天,這條古老的商道卻顯得蕭索很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經驗豐富的商隊會從這條路上從南御國前往北傲國,亦或是從北傲國前往南御國。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條商道隨著時間的變遷,環境變得十分惡劣,并且時不時地還會遇到一些游離的馬賊。
此時正處夏季。
高高的太陽懸掛在天上,將滿是黃沙的地曬得滾燙。
商隊每個人都用紗巾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渾身上下就只露出了兩個眼睛。
“老板,這都走了多遠了,還沒有到么?”
一位中年男子模樣的人抬頭看了看火紅的太陽,揭下蒙在臉上的紗巾拿過掛在腰間的水壺喝了一口,然后走到隊伍為首的一個人面前,對他說道。
老板瞅了瞅一望無際的沙漠,又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地圖,想了一下對這位中年男子說道:“讓大家再堅持一下吧,前面應該就有落腳的地方了。”
中年男子“欸”了一聲,回去就跟自己的隊員說了。這聲響在一片寂靜的夜里可是極為突兀與明顯,讓兩人都不禁有些怔愣。
隨后,安寧公主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剛剛故意扳著的臉也終是維持不下去了。
阿瞞的臉上閃過羞憤、懊惱、尷尬、生氣,即使在這微弱的光亮中,也可以看清他那張通紅的臉。
安寧公主打趣道:“阿瞞你這肚子可比你這個人要機靈多了,每次都選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出來彰顯一下存在感。”
阿瞞聞言有些生氣。
一方面是在生氣安寧公主竟然存了心思故意捉弄他,讓他以為她真的生氣了;另一方面,則是對自己的懊惱。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不耐餓。
阿瞞的眼角已經染上了羞憤的緋色,仔細看去,似乎還帶著一絲水汽。
安寧公主覺得實在有趣,但意識到若是她再繼續調戲下去,阿瞞可能真的會惱羞成怒,便壓抑住心中的笑意,安慰道:
“今日宴會過于忙亂,阿瞞你餓了也是情有可原。咱們這就回宮,本宮讓小廚房那邊,給你做一頓珍饈盛宴,讓你滿足口腹之欲。唔,就當作今日給你的一個小獎賞,如何?”
阿瞞勉勉強強地應了。
但安寧公主瞧著,阿瞞分明是有些開心的。
他走路的步子,都輕快起來,透露出了一點壓抑不住的欣喜。
等二人回到長樂宮的時候,春桃正在殿門口候著。
她上前將安寧公主的手里的暖攏換了下來,中途碰到了安寧公主有些冰涼的手,不禁有些嗔怪道:
“殿下您的手都已經涼成這樣了,還在外面逗留這么長時間,實在是太過不注意了些。”
安寧公主笑笑,“只是手涼了些,身上并不冷,春桃你不必如此擔心。”
春桃輕輕嘆了口氣,
“殿下心里有數就好,怕只怕殿下總是要逞能。唉,奴婢有些多話了。奴婢讓小廚房備了些吃食,殿下和阿瞞公子一起吃些吧。”
安寧公主聞言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太巧了,你口中的這位阿瞞公子,可正是等著投喂呢。”
春桃略微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阿瞞,但透過阿瞞有些窘迫的神情以及這幾日的觀察,便露出了一絲了然。
她低下頭,掩飾了一下嘴角的笑意,盡量不動聲色地說道:“奴婢這就去小廚房,讓他們再多加幾道吃食。宴會喧鬧許久,想必這肚子是該有些餓了。”
春桃說完便朝小廚房而去,而安寧公主似笑非笑地盯了阿瞞一會,便伸出手,拉住了阿瞞,對他說道:“你跟本宮來。”
安寧公主打發了跟在她身后的宮人,拉著阿瞞就到了長信殿旁邊回廊處的一棵梅樹下。
她繞著這棵梅樹左右踩了踩,忽然眼睛一亮,左右尋不得什么趁手的工具,便自己蹲下身來,撥弄開上面落下的一層花瓣,就要用手去挖開這層土來。
“殿下!”阿瞞見狀連忙阻止了安寧公主,“天氣寒冷,小心這土傷了你的手,還是讓阿瞞來吧。”
說著,阿瞞便蹲了下來,用手指在土層上面戳了戳,選了一個松軟的地方下了手。隨后,便挖出一壇酒來。
“就是這個!”
安寧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從阿瞞的手里接過了這一小壇酒,沉醉地嗅了一口。
她從懷中拿出手絹來,丟在了阿瞞身上,隨后便走到了回廊旁坐下,打開酒壇喝了一口。
安寧公主笑瞇瞇地對阿瞞說道:“這可是本宮好不容易才藏下的,你可不能告訴春桃她們。”
阿瞞拿著安寧公主的手絹,上面殘留的香味鉆入了他的鼻腔。他搓了搓手,在安寧公主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將她的手絹放入了自己懷中。
他拿出袖子中自己備有的方巾,擦干凈了自己的手,便扔在了那個原來埋酒的坑里。
他走到安寧公主的身邊,輕聲地對她說道:“阿瞞都聽阿苓的,不過今夜阿苓已經飲了許多,小心醉酒。”
“呵。”安寧公主輕笑一聲,將打開的酒壇遞給了阿瞞,“你來嘗嘗,這東西,本宮可是不經常分享給別人的。”
阿瞞似乎是有些驚訝,接過酒談之后,盯著那個壇口看了許久。最后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抵著喝了一口,頓時一股清香溢滿了整個口腔。
他扭頭看著安寧公主的笑容,便忽地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一股熱氣從口中直沖心頭而去,似乎是醉了一般。
“好酒。”他說道。
安寧公主似乎很是開心,也并沒有再將酒要回來,而是看著天上不知道何時露出來的月亮,輕聲說道:“這酒的方子,其實是母后的。”
阿瞞抱著酒壇的手一頓,就聽著安寧公主繼續說道:“先皇后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個問題在大御的眾人看來,大抵就是一個溫婉善良、孝悌淑德的人。可是,在我的眼里,她就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她會愛人、會恨人,會開心、會傷心,會企盼那遙不可及無法觸碰的夢,也會失望于這殘酷不堪的現實。
世人皆道,先皇后之死是為了大義,是贖罪,是懦弱。
可若要我說,那是堅決,是反抗,是一個母親不屈的心。
這么多年來,不是沒有人勸過我,叫我認命。
可是,這又不是他們的命,憑什么就叫本宮認命呢?本宮不會認命,也從不認命。他們想讓本宮息事寧人,本宮就偏偏要攪動得他們不得安寧。”
阿瞞怔怔地看著安寧公主的身影,在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安寧公主這些年來,一直堅定地游走在權力之間卻從未猶疑的原因是什么。
他的心不免受到了觸動,嘴角也慢慢咧了起來。
“阿瞞,”安寧公主將目光從月亮上移了開來,慢慢地轉回頭,看著微微低頭的阿瞞。
她微微笑著,溫柔卻又堅定地對他說道,
“你要記得,世人所說未必就是真理。命運予你難堪,那你便掀翻了它。這世上能做得了你的主的,也只有你一人罷了!”“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
“那就是喜歡了。”安寧公主輕笑一聲,直接戳破了這欲蓋彌彰的遮掩。她拉過阿瞞來,捏捏阿瞞的臉,扭頭對謝榮說道,“喜歡便是喜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阿瞞,你說是么?”
阿瞞乖巧地點點頭。
“呵。”安寧公主這才算略微有些開心起來。
可謝榮見了安寧公主與阿瞞的這番互動以及聽了這似乎是含有影射的話,情緒似乎變得極為激動起來。
他臉色難看,似乎是在極力隱藏著怒氣,壓抑著自己的聲音說道:“殿下莫要隨意類比,喜歡如何能是這么隨便的事情!”
安寧公主聽了這話,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便“哈哈”大笑起來。
她指著謝榮的心,輕聲問道:“你感受到它的跳動了么?我感受到了呢。”
忽然,安寧公主手指變為了手掌,將謝榮從自己面前推開,
“喜歡,本來就是一件很隨意的事情,可你們非得要給它定義一些條條框框。兩個人同樣都是心動了,為何你的心動就該比別人的更高貴?”
“……殿下,你這是謬論。”謝榮沉默半晌,慢慢說道。
“謬論?呵……”安寧公主不欲多說,她打了打哈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謝校尉你覺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爭辯這些東西,實在是無意義得緊。不過從這個方面來說,你和安康,還真都有些相似之處。”
“什么相似之處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著膽子順著安寧公主的話問了一句,安寧公主也沒有深究,反而還頗為耐心地解答道:
“那就是沒有那個地位,卻總想著那個地位的事。換句話說,好高騖遠、眼高手低、華而不實。”
安寧公主這話說得可是一點都不客氣,眾人不禁就又去看謝榮的反應。
也不知道這幾個詞中,那個詞刺入了謝榮敏感的神經,他突然就爆發了出來,
“你們這些人,自認為比誰高貴?每天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江山是你們的了么?還有你,殿下,你不過就是憑著一個好的出身,占著先皇后留下的蔭蔽,才能在這宮中順風順水。你又憑什么,瞧不起一直在努力的我們?”
“啪啪啪”。
安寧公主聽了謝榮的這番話,半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反而給謝榮拍手叫好。
她嘖嘖稱贊,對著謝榮極為感嘆地說道:“本宮本想著,這十多年來,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了,但謝校尉還是讓本宮眼前一亮。
你的這番話一出,本宮就不得不在你的面前承認一個錯誤,那就是,你和安康,其實一點都不一樣。”
安寧公主的臉色此刻已經完全沉了下來,她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地注視著謝榮,對他說道:“安康公主再如何自大,如何定義不準自己的位子,她也是我大御的公主。
可你算是什么,竟然還敢將我大御的公主同你放在一個處境之上,實在是好大的臉!”
“那你為何要將安康公主關起來,你有何權力處置同等級的公主?”謝榮紅著眼睛質問道。
安寧公主不知何時將袖口又重新解放了出來,雙手扣在身前,頭上的金冠彰顯了她的尊貴。
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語氣卻鏗鏘有力,不容任何人反駁,
“本宮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但是仍然還有人搞不清楚本宮的身份。那就借這個機會,在這里給在場的所有人都再說最后一遍本宮的身份。”
安寧公主掃視了周圍人一圈,朗聲說道:“本宮是先帝御封唯一一位獨居一宮,并掌有兵權的人,換句話說,本宮的位份是壓實的,不是簡簡單單一個花架子。
若是你們中還有人搞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那本宮不介意直接讓本宮手里的將軍,跟你們好好談一談。”
謝榮滿臉的震驚以及不可思議,臉色一下子就白了起來。
“看謝校尉這副樣子,想來也是明白了這意味著什么。”安寧公主揉了揉自己的臉,發現她還是習慣這種勾起一側唇角的笑容,“所以,謝校尉,歡迎你重新認識一下,你的大帥。
哦,對了,還有一點,那就是本宮并不是將安康給關了起來,而是派了教養宮女好生教養她,讓她能夠在孝期過了之后,順利嫁人。”
謝榮聽到這里,猛地抬頭看向安寧公主。
不過可惜的是,安寧公主已經慢慢攬著阿瞞,慢慢地走回了宴會中心,坐在了她那張案幾面前,和阿瞞打情罵俏,接著又品嘗起這宴上美酒來。
請記住本書域名:。筆趣閣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biquge9.cc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