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在家排行老三,父母是黃花山下老實巴交的村民,不識字也沒能給她起個動聽的名字,就一直三娘子三娘子的叫著。
許是上天對三娘子厚愛讓她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十里八鄉想要迎娶三娘子的人如過江之鯉。
鄉紳富豪秀才公子,她一個都沒有看上。
“我張文貴雖然沒有功名,但我們張家是什么人家!能娶她是她八輩子的福分!”張文貴眼神里全是憤恨:“可她居然拒絕了!”
他想起那天在田埂前的驚鴻一瞥,三娘子穿著粗布衣服溫柔的挽著籃子在拾麥穗。
書里說的什么‘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句子一股腦的涌進他的腦子里,他只想得到這個人。
但三娘子看不上張文貴,她的心全在黃花山大當家身上。
“她居然敢背著我嫁給個山賊!”張文貴表情逐漸猙獰,他猶記得那天晚霞火紅似血,他在山下站了一晚上。
“所以,你就將人殺了。”斐樂陳述道。
張文貴面目猙獰:“該殺!都該殺!”
“大人,這個罪名不成。”旁的番子低聲耳語道:“那女人嫁給山賊也算是山賊的同黨,按律殺山賊算有功,這條按不上罪名。”
斐樂擰眉:“這條按不上,別的呢?”
他心里焦急,一來一回五六天過去了,時間不等人,京都曹醇方面還等著他們回去復命,眼看著已經五月初了,事情若是在五月中旬辦不下來,他們都得吃掛落。
斐樂依附的是曹醇,曹醇下了臺他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大人,要不我們將人先押回京都,到時候請曹公公做主?”番子們出主意道。
“不妥。”人要是押回去又沒罪名安排,反而會更加棘手,到時候可就不是他們威脅張衡江了,而是張衡江借這件事搞他們。
“斐大人。”江半夏想了半天突然出聲道:“黃花山山賊的大當家正被押在縣衙大牢里,大人可以先將此人提審了。”
“哦?”斐樂面露不解,提審一個山賊頭子有什么用?
江半夏問道:“大人可知大銘刑律中什么罪最重?”
“謀反大逆。”斐樂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正是此罪。”江半夏背著手道:“有句老話說的好有麻雀的地方就有晉商,他們的生意遍布南北甚至關外,說句不中聽的話十個晉商里就有九個都做過俺答人、女真人的生意,張文貴怒殺山賊并找人滅口,那么這些山賊一定知道些什么。”
“即使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應該也有辦法讓他們知道...”江半夏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前面她說的都是實情,后面張文貴找人殺山賊是她推測出來的,那日夜里縣衙大牢來了兩撥人,是什么能讓這兩撥目的不一的賊人打在一起?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兩撥賊人的目標是同一人!
一撥人想殺另一撥人想救,這樣一想事情就明朗了起來。
王大力已死,這兩撥人還繼續在暗處蓄勢待發,就證明他們要找的人是那個——變\態。
至于謀反大罪,她也沒有瞎說,哪一個晉商敢說自己沒有做過女真人、俺答人的生意?
當然,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當地官員包括今上對此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們還要吸這些商人的血。
但如果真拿出證據來說,有些事情就不能閉眼。
兩者千絲萬縷的關系被這么擺在一起竟還有幾分合理性。
斐樂不得不感嘆江半夏這個人心思縝密,辦事總是能說到別人的心坎上去,她若不是女子,朝中定會有她一席之地,或許官居一品拜入內閣也未可知。
“斐大人,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江半夏笑著道:“要是船翻了,船上的人都得死。”
“說的是。”斐樂起身命人將張文貴先拖下去,他決定連夜去縣衙提審黃花山的賊首。
事情最好趕在明天日落之前敲定。
京都,承乾宮。
蔣貴妃正靠在塌上任由宮女幫她修剪指甲。
“人怎么又帶了回來?”蔣貴妃懶洋洋道:“曹喜沒將我的意思傳達到?”
曹醇壓著小皇子的腦袋給貴妃磕了個頭,他道:“臣那里人員繁雜,沒辦法照顧好小皇子,再加之小皇子開蒙在即,娘娘即使心有埋怨,也不應在這時發作。”
咣當一聲,蔣貴妃將手邊的玉如意砸出,那玉如意直指地上跪著的小皇子。
曹醇下意識的側身擋在小皇子身前,玉同石頭般,砸在身上生疼,曹醇微皺眉頭,他道:“娘娘何必同一個孩子過不去,況且他還在您膝下,出了事沒法向萬歲交待。”
“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貴妃冷笑道:“若不是我,你現在指不定還在酒醋面局里搬壇子。”
曹醇膝行兩步至貴妃腳下,他叩頭道:“臣不敢忘娘娘的提攜之恩,但也同樣不忍看娘娘被人構陷。”
他的頭緊緊的挨在地上,酒醋面局里低人一等的日子他從不敢忘記,生怕自己忘了,他就會再被踩下去。
“構陷?”貴妃冷嗤道:“這宮里敢構陷我的人還沒出生。”
“娘娘,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言語可殺人,有些事情一旦被抓住就很難洗清。”曹醇道:“畢竟他還是個皇子,未來...不可估量。”
曹醇說的很隱晦,但凡貴妃有點腦子應該就能聽懂,三皇子若是控制的好的確是一步不錯的棋。
劉弗陵的母親能死那是因為鉤弋夫人家世顯耀,而今朝蔣貴妃不同,她只是一介船娘出身,毫無家世,她能依靠的也只有慶文帝一人,所以慶文才敢明目張膽的寵愛她。
“娘娘難道不想往上再進一步?”曹醇低聲道:“成為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位。”
他這句話說進了蔣貴妃的心里,權利誰不喜歡?
大部分情況下人的欲\望都被藏在內心最深處,只需要一個契機就會被無限放大。
曹醇如此,貴妃也如此,天下之人亦如此。
沒有人能說自己不是逐利而來。
“你這話說的倒該打嘴。”貴妃挑了眉毛道:“叫別人聽了去,本宮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臣該死。”曹醇毫不猶豫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該不該死,你說了不算。”貴妃輕笑一聲:“罷了,這小畜生就繼續留在本宮這里,本宮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那個貴命。”
“娘娘仁慈。”曹醇拉著小皇子又叩一頭。
但愿他的話能讓這個孩子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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