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擠在人海中,好似漂浮于海上無所依托的扁舟,人聲的大浪幾乎要吞噬掉這個可憐的新娘。
送親隊伍一路蜿蜒,百姓跟在追了一路,據說等新娘進了門還要再散銅板。
圍觀的百姓樂開了花,白拿錢的好事他們才不肯錯過。
“跟緊點,別一會兒去晚了什么都沒有。”
百姓呼朋喚友的相攜而去,生怕沾不上喜氣。
河州衙門里的衙役、捕快乃至不當值的獄卒紛紛上街維持秩序,雖然這差事苦,但州府衙門里的人卻是樂意的,究其原因是娶親的大戶將喜銀備的充足。
每人都有一份不小的紅包,作為額外收入確實可觀。
王壯是河州衙門里的一名捕快,在河州地界混講究的是有眼色會來事,他與同僚一起收了李家的紅包,所以晚上送親、迎親的時候就一直盡職盡責的守在路邊,防止大喜的日子里發生踩踏死人這種晦氣事。
他左右張望著,眼神還沒定住,就發現人群中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
別人看的滿臉喜氣,那幾個人卻戴著斗笠四處躲藏,形跡十分可疑。
當捕快這么多年,王壯第一次見到這么蠢的賊人,偽裝的一眼就能看出破綻。
真是的,做賊都不會做,實在是蠢。
他招呼著附近的幾個兄弟從旁包抄,抓住這賊人,他們幾個或許還能從李老爺那里討一筆辛苦費。
這樣想他們就更有干勁了!
江半夏想從人群中擠出去,但奈何身邊的人群太過密集她根本沒法脫身,反而被夾在了中間。
“小恩人吶,你是不是也想搶些喜錢?”敖吉剝了紅紙,將糖塞進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他口腔里蔓延開來,說話都帶著幾分滿足:“只要小恩人開口,搶錢的忙我敖吉幫定了!”
然而江半夏根本不理他,對于她來說像這種半路貼上來的無關緊要之人,就和空氣沒什么兩樣。
這樣被人忽視,敖吉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原本帶笑的臉瞬間掉了下來,鷹隼的眸子瞇到一起,滿是危險的味道。
他伸手突然拉住江半夏,手上用了力,將毫無防備的江半夏拽了一個踉蹌。
江半夏皺眉回頭,此人在做什么?她還未來得及發作,就對上對方一雙笑瞇瞇的眼睛。
“前面有人,別撞上了。”敖吉帶笑道:“那邊還有幾個不長眼的,要小心。”
在他們的左側有幾個戴著斗笠格格不入的年輕人,周圍的人自發的同他們隔出一點距離,畢竟放眼望去就這幾個人最奇怪。
這幾個戴斗笠的人也發現他們現在不妙的處境,他們慌慌張張的聚到一起,像一群受驚了的小鵪鶉。
王壯為首的捕快見時機成熟,一擁撲向那幾個帶斗笠的人。
原本就驚嚇不已,捕快們又突然襲來,這群帶斗笠的人如受驚的野馬般四散跑開,他們好像瘟神一般,走哪兒亂哪兒,四處逃竄著。
擁擠的人群瞬間被沖亂,婦女的尖叫聲、小孩的哭泣聲還有不絕于縷的罵娘聲交織在一起。
喜慶熱鬧的迎親隊伍瞬間變得混亂不堪,人們你推我,我推你,甚至有人被踩到了地上。
迎親的隊伍被混亂的人群擠斷,江半夏被人擠到新娘的轎前,她差點五體投地的栽進轎子里。
“別動!”一聲不大不小的威脅聲從轎內傳來,她低頭去看,轎簾里伸出一截銀刃,直抵在她腰間。
耍劍的新娘?
江半夏一挑眉毛,這家的新娘真是有意思。
“進到轎子里來。”新娘將劍向前又送了半寸:“你要是敢喊一句,我手上的劍可不長眼!”
這樣被人威脅雖然不是第一次,但也很煩。
江半夏跟著劍鉆進轎內,她舉著手表示自己手上沒有任何武器。
“怎么是個男的!”新娘嫌棄道。
狹小的轎內新娘舉著劍,蓋頭早被掀到一邊,她臉上的嫌棄之情幾乎快要溢了出來。
“長得倒是唇紅齒白。”新娘古靈精怪的一轉眼珠子道:“正好送他們家一份大禮。”
江半夏沒吭聲,她倒要看看這位‘可憐’的新娘到底要干什么。
“小哥莫怪我啊。”說著新娘突然從袖子里抖出粉末狀的東西對著江半夏撒去。
江半夏哪能上她的當,當即捂住口鼻借用身形優勢避開劍鋒直接單手擒上新娘的脖頸。
然而那新娘手下的功夫竟也不差,兩人對打在一起,原本轎子里就十分狹小,動作根本錯不開。
對方戳在江半夏的命門上,江半夏則掐著新娘的脖子。
誰也不肯先松手。
“松手。”新娘低聲道:“你要是不松手我就喊非禮,敢非禮李家的兒媳婦,你還能跑得出河州嗎!”
江半夏瞇起眸子道:“我倒是不怕什么李家人,不過你這個新娘子竟隨身帶了兇器,想必是想逃婚吧?”
和江半夏比心思,不得掂量掂量自己是誰。
“那...那又怎么樣!”新娘子撇了嘴道:“你先松手,否則我真的喊了啊!”
“你喊吧。”江半夏冷笑道:“李家新娘想趁亂逃跑,作為熱心路人的我將新娘攔住,你說他們會信你還是信我?”
能在身上藏軟劍的新娘子,也不是個老實人,想必之前應該也逃過。
她本身并不擅長與逼人就范,但眼前這個新娘做的有些過分,趁亂逃掉不就完了,偏偏還要拉上個不相干的路人。
被說中痛處的新娘,瞬間就黑了臉,她無所謂道:“這位小哥,你要是不松手,咱們就這樣僵持到拜堂,您說怎么樣?”
聞此言,江半夏的眉眼又冷了幾分,她冷聲開口道:“我數一二三,一起松手。”
新娘一歪頭道:“行呀。”
“一...二...”
江半夏在數到三的時候,兩方迅速收了手,但氣氛又僵持住了。
她們誰也不肯信對方,都紛紛留了后手,江半夏手中的鋼針貼在指縫里蓄勢待發,而新娘子又準備了一包粉狀的東西。
新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十分悅耳,她道:“這位小哥真有意思。”
“彼此彼此。”江半夏冷聲道。
氣氛僵持,正當她們二人準備再議和時,轎子突然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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