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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隆德為了表示他迎娶代柔的誠意,定在了十日后的黃道吉日,舉行禮儀。畢竟代柔是唐家的女兒,哪怕嫁入丞相府為妾,該有的規矩不能少。
丞相命人抬了一箱金子、一箱銀子、還有一箱珠寶、一箱錦帛送入將軍府,算是下達的聘禮。
并且定好了十日之后,他會命人備好四臺大轎,親自接唐代柔入府。他會分別在兩個府邸設宴款待親朋好友,唐家宴席花費的銀兩和臨時需要的下人,丞相全部承擔,無需將軍府破費。
外人并不了解內情,紛紛備上厚禮來將軍府道喜,喜笑顏開的贊嘆著:“你們將軍府真的是好事連連啊!前有兩個女兒入了儲秀宮,后有三小姐嫁入丞相府,別看咱們丞相大人年過半百,那可是一等一的心疼美人兒!絕對是真心實意對待三小姐,去了府里肯定不舍得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沒娶進門之前,就如此正式的提親,連出嫁那日的宴席都大包大攬了,如今哪里找到這樣的金龜婿啊!”
華瑤陪著笑臉,盡管唐代柔的事與她無關,她也不想多操勞,但在唐振天的面前,她已經夸下海口,要好生的對待代柔,把庶女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又怎敢再招惹唐振天氣惱呢?
但凡是來送禮的親戚,華瑤都命令婢女記下他們的名字和禮品,并且盛情相邀他們在娶親之日,能來將軍府赴宴,一同見證代柔的幸福。
為了讓唐老太太安心,華瑤特意把記好賬目的本子派人送到長壽閣,包括丞相送的四箱聘禮,紛紛送去給唐老太太過目。
將軍府財大氣粗,華瑤自然是不在乎這點東西,送給唐老太太,也好對唐振天有個交代。
很快,丞相府和將軍府聯姻的事情,就傳到了皇宮,前朝后宮都在猜測,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婚事,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上李呈對此更是心驚膽戰,他特意傳召他兒時的老師,太傅楊清入宮,單獨同他商討道:“太傅,你對唐將軍嫁女一事,有何見解?”
太傅楊清已年邁,蒼老的面孔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臉孔消瘦而憔悴,脖頸上有深深地皺紋,干枯如樹皮般的雙手握拳作揖道:“皇上,老臣也聽說了這件事。按道理,丞相是前朝的第一文官,將軍是前朝的第一武官,他們二人勢力龐大,本該是相互制約的關系,如今一同共事,實屬蹊蹺,而且丞相和將軍一向不和,這是前朝的臣子們都知曉的事,他們并非關系友好到聯姻,可以共進退的程度。”
李呈眉頭緊縮,歲月不曾在他的臉孔留下痕跡,只是在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思慮道:“根據朕的了解,丞相對于儲君一事,一直保持著中立。但是大將軍的態度非常明確,大皇子成為儲君,冊封為太子。朕擔憂的是……他們二人借著聯姻之名,利益共通。”
楊清蓄著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里,伸手扶了扶灰白色的頭發,說道:“皇上,請恕老臣直言,大皇子宅心仁厚,實屬儲君的最佳人選。大皇子的母親舒妃更是善良淑德,與世無爭,老臣自小就教導她,為人妻要賢惠,她一直銘記于心,在后宮與妃嬪們相安無事,和平共處,這樣的生母,這樣的皇子,將來繼承大統乃是天下的福氣,更是皇上的圣明!”
李呈危險地瞇了瞇深邃的眼眸,暗自揣摩:舒妃是太傅的女兒,李沐是舒妃唯一的兒子,舒妃在后宮未能爭得一席之地,太傅定會心有不甘,他也會全力李沐,如此看來,太傅和將軍是一類人。
李呈不再多問,語氣平淡卻無比威嚴道:“罷了,朕在你這兒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先回太傅府,著手慢慢打聽,看看丞相和將軍到底在密謀些什么東西!”
“是,老臣告退。”楊清馬上意識到剛剛舉薦李沐的話,引起了皇上的不悅,他也不再過多解釋,免得此地無銀三百兩,讓皇上心生間隙。
李呈左思右想,對貼身太監梁河說道:“你說,如果丞相和將軍聯手,舉薦李沐當儲君,那等同于整個前朝的勢力,都被李沐緊握在手里,還有太傅相助,她母親舒妃又沒有任何的僭越和污點可循,朕的皇位,豈不是要被兒子奪走?”
梁河給李呈捏了捏肩膀,勸慰他:“皇上,您還年輕,不急于冊立儲君,隨他皇子們,朝臣們如何折騰,怎么能撼動您的位置啊?”
李呈閉上眼睛,微微仰頭,前后左右轉動著生硬的脖頸,低聲道:“不能不防啊,想當年攝政王功高蓋主,幫朕打下了江山,朝臣和百姓都對他仰慕愛戴,他每每回城,數萬的百姓迎接朝拜。如果不是朕有先下手為強,恐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薨逝的攝政王爺了。”
梁河又用嫻熟的手法幫助李呈捶捶脊背,小聲道:“皇上啊,都是過去的陳年往事,何必再提起來。大皇子還年輕,未必有攝政王的膽量和本事,再說,宮里還有兩位皇子,將來的皇位留給誰,不都是皇上一人說得算嗎?”
李呈緩緩地睜開疲憊的眸子,眼神里充斥著冷漠無情的陰狠,喃喃自語著:“是啊,朕的江山,當年沒有被攝政王奪走,如今,也不能被李沐奪走。不管朕的兒子,還是朕的兄弟,哪個都是盯著九龍寶座,恨不得馬上坐在這號令天下的龍椅上,朕是皇帝,好不容易從腥風血雨里得到的江山,豈容他們覬覦?可笑!”
梁河渾身上下一陣陣發涼,他伺候在李呈的身旁多年,深知李呈的心思和手段,九龍奪嫡,勢必要血流成河。而李呈就是最后的勝利者,踩著無數人的尸體爬到最高的皇天之位,每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梁河就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透著陰森森的恐怖。
他知道,又要有人命喪黃泉了。
“皇上所言極是,不如,把丞相大人傳召來,問問清楚,免得冤枉了朝臣,皇上覺得如何?”梁河不敢多勸,更不敢冒昧評判幾位皇子,只得怯懦的提意見。
李呈點點頭:“現在就去宣!命丞相馬上入宮覲見!”
金鑾殿。
李呈擺駕到正殿,認真地批閱奏折。
梁河站在旁邊給他倒茶,每當李呈喝掉一口,梁河急忙補上一口,每當茶水微涼,梁河急忙換上溫熱的,生怕惹怒皇上一絲一毫。
旁邊站著一個小奴才幫忙研磨,低眉順眼的,連頭都不敢抬。
隆德聽宣召,急急忙忙趕來,一進門就三叩九拜道:“老臣,參見皇上!”
李呈沒有說話,繼續專心地翻開下一本奏折,仿佛隆德不存在一般。
“老臣,參見皇上!”
隆德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分貝,他還真以為皇上沒有聽到。
然而,李呈合上一本,又打開一本,直接無視了隆德的存在。
梁河朝著跪在地上一臉納悶的隆德,擠了擠眼睛,然后打個冷哆嗦,示意他皇上心情不佳,小心謹慎為妙。
隆德立刻明白了梁河傳達的意思,只是安安靜靜地跪在冰涼的地面上,不再吭聲。
良久,李呈批閱完了整個一桌案的折子,才緩緩抬起頭,佯裝驚詫的模樣,問道:“丞相?你何時來的?”
隆德跪得是兩腿發軟,再叩首:“回皇上的話,老臣來了……有一會兒了,不敢叨擾皇上。”
李呈朝著梁河揚了揚臉:“快去把丞相扶起來,一把年紀,跪在地上這么久,萬一感染了風寒怎么辦?還如何迎娶貌美如花的女子了?”
這話里話外的諷刺,頓時嚇到了梁河,他猶豫了一下,皇上的言外之意,是扶起?還是不扶?
隆德一聽,原來皇上是這件事情來尋他,頓時底氣足了十分,他索性自己艱難地站起來,在李呈的注視下,拱手作揖道:“皇上,老臣有話要說,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得傳入旁人耳中。”
李呈抬手,屏退眾人。
關上殿門,隆德向前走了兩步,臉色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皇上可知,唐大將軍來找老臣聯姻,所謂何事?”
李呈愣了愣,聯姻難道不是隆德的主意?好奇道:“丞相詳細說說。”
隆德一臉震驚,語氣里浸滿了憤怒,款款道:“皇上有所不知啊,大將軍一心輔佐大皇子成為儲君,下一步就是幫助大皇子清君側,謀皇位!當然,第一步還是幫助大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所以,大將軍希望老臣能成為他的助力,一同幫襯大皇子!以聯姻之名,表達對老臣的誠意,這樣外界便清楚的知曉,將軍府和丞相府乃是一條心思,拉攏更多的朝臣,成為大皇子的勢力!”
“此話當真?”李呈略顯詫異,卻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隆德向后退了一步,雙手抱拳,彎腰行大禮道:“皇上,老臣愿以項上人頭擔保,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將軍對大皇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然而,老臣一心效忠于皇上您,絕對不會輔佐任何一位儲君,只有皇上才是老臣的君王!”
這番話,倒是讓李呈有了一絲感動,他親自走下龍榻,扶起了隆德,緩緩道:“丞相無須多禮,朕知道你的忠心,當年攝政王一事,如果不是你謀劃周全,朕的江山早就落入他人之手。將軍是一位良將之才,可惜不能為我所用,便不值得朕可憐疼惜。李沐雖然是朕的兒子,但覬覦朕的皇位,就是他大逆不道!”
隆德眉宇間透著赤膽忠心,贊嘆道:“皇上明鑒!天下是您的,管他是攝政王,大將軍,誰都不能算計您的江山!老臣愿意在有生之年,為了皇上視死如歸,不惜一切代價保全皇上的龍椅,只為了將來是一介忠良之臣,名垂青史,被子孫后代所歌頌。”
‘啪啪’李呈連連鼓掌,對于隆德盡職盡忠的模樣贊嘆不已道:“好!丞相不愧是前朝的元老,你放心,朕不會虧待你,更不會虧待你的后代,朕相信你才是左膀右臂,真正效忠于朕的人。丞相府多年未曾翻新,不如朕下旨,趁著你大喜的日子,把丞相府重新建設一番,算是留給你的子孫一筆財富了!”
隆德感激涕零:“老臣,多謝皇上的隆恩。至于將軍府,老臣經過一番策劃和部署,在新婚之日,唐家的所有人都會積聚在將軍府,老臣懇請皇上下達一道圣旨,唐振天圖謀不軌、謀逆造反,滅了將軍府的滿門,以絕后患!”
隆德偷偷地瞄了李呈一眼,發覺他在思量,眼底隱隱約約有不舍閃現。
“皇上!”隆德朗聲道,“您萬萬不能心慈手軟,要知道將軍府是武將,唐家各個都英勇善戰,如果留下活口,來日他們羽翼漸豐,肯定會替唐家報仇,到時候振臂一揮,招攬天下英雄,恐怕會成為江山的隱患啊!只有贊草除根,才能避免將來的禍患!”
李呈一聽這話,霎時間想到了文親王!當年要不是考慮他文文弱弱,手無縛雞之力,怎會留他一命?當然,也是為了保全仁愛天下的名聲,才不得已榮升他的親王之位。
可惜,如今的他也變得勾心斗角,城府極深,經常讓人不寒而栗。
那么唐家那群天生武將的人,經過唐振天的死亡之事,日后報仇造反簡直是輕而易舉。
“好,一切都交給丞相安排,朕會偷偷擬好一份圣旨,你明日親自來取。既然將軍有意輔佐李沐,不想當朕的好忠臣,想替朕決定誰能成為天下的龍子。那就休怪朕無情無義,不能為我所用者,只有賜死才能保全朕的江山!”
李呈深思熟慮,終究是下定了決心。他害怕唐振天有朝一日會成為下一個攝政王,更害怕李沐早晚會成為當年的自己,奪取江山殺光了兄弟的自己。
“皇上圣明!”隆德再次膜拜,眼里的幽深忽明忽暗,駭人可怕。
離開皇宮之后,隆德擔心有人跟隨,便直接回府,沒有去任何地方。
而后,他吩咐侍衛傳達了一份密函,分別交給戶部尚書松澤,都尉浩哲。
密函上面只有一句話:按計劃行事!
松澤拿到了信函,先是燒毀,緊接著趁著天色尚且還亮,宮門未關,匆匆去了怡紅館。
都尉則是立刻備好刀劍,去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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