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熊帶著白老頭回來的時候,白錦兒已經滿臉堆笑地送走了這三位貴客。
看著眼底擔心滿溢的白老頭和有些忐忑不安的謝熊,白錦兒甜甜一笑,說道:
“你們回來晚啦”
“丫頭,你當真沒有撒謊?”
白老頭看著身材小小的白錦兒手里抱著用過的杯盆碗筷在廚房和前堂里來來回回穿梭,自己則坐在一條長長的板凳上,手里拿著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梨,有一搭沒一搭地把弄著。他的語氣帶著疑惑,看樣子是不太相信剛才白錦兒和他說的話。
“我說的都是真的,阿翁,你還不相信我嗎,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白錦兒從廚房走出來,在身前圍著的粗布圍裙上擦了擦被打濕的雙手。
謝熊已經被她打發了回去,為了感謝謝熊一早上的幫忙,白錦兒特意包了幾個熱乎的饅頭給他拿了回家;謝熊一走,白老頭就迫不及待地問起剛離開的那三位客人的信息。
知道白錦兒自己一個人招待了三位客人,而且根據謝熊那個傻小子的描述,這三個人穿著談吐不凡,口音聽著也像外地人,卻在剛來錦官城的時候就奔著自己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店來,即使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圖,怕也不是什么好招待的客人——可看著白錦兒手里那沉重的一貫錢,看樣子,這丫頭當真把他們招待的不錯。
白老頭心里是三分的好奇,卻更多的擔心,生怕白錦兒有什么事情沒告訴自己,到時候若是出了事情,自己云里霧里的,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所有,他才這一遍又一遍地詢問。
“阿翁自然知道你不愛撒謊,只是,”
“這事情可不是小事,阿翁要知道的更詳細些,萬一你哪里做的不好了,到時候人家找上門來,阿翁也好知道如何和人家解釋啊。”
“你再和阿翁說一說,那三個人是什么樣子的?”
“哎呀阿翁!”
白錦兒放下了手中的抹布,站在桌子后面,一臉無奈地看著白老頭。
“剛才我已經和你說過了,他們三位啊,估計就是不知道哪里來的權貴,好奇咱們平民百姓平常吃的味道,就跑來體驗體驗,”
“我給他們吃的都是正常東西,你沒看這貫錢嗎,如果不好吃,人家能給我這么多錢嗎?”
“你給他們吃的什么?”
“就今兒早晨,我跟你說的那份菠菜冷淘啊。”
“冷淘?”
白老頭的語氣里充滿難以置信,他抬頭看了看窗子外,一片碧空如洗,但是他知道,這季節絕不會有人愿意吃冷淘的,早上他和白錦兒說的話不過是安慰她的罷了。
可是,竟然她真的就靠著那碗冷淘,掙到了這家店可能要努力半個多月才能掙到的數目。
“我一開始也不抱什么希望的,”白錦兒再一次撿起了抹布,擦著面前的桌子,
“可是那三位客卻是很喜歡,他們走的時候嘴里還嘟嘟囔囔著什么‘誠不欺我’什么的,看樣子應該是真喜歡吧。”
說到這里,白錦兒不禁微笑起來,畢竟無論是誰,只要自己的成果被人家肯定了,都會是很開心的,白錦兒自然也不例外。
最關鍵的就是,她確定了,系統給的菜譜沒問題,而她的改良方法呢,
也確實沒問題。
看著白錦兒嘴角勾起的一絲微笑,白老頭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并沒有撒謊,心里雖然并不是十分的放心了,但總歸是平復了許多。
“你啊,這狗丫頭,”
“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記得先告訴我,可莫要再自己亂做主了,阿翁這心啊,被你嚇得不輕。”
“你還說呢阿翁,那客一來,我可就拜托大郎去找你的了,結果你現在才來,這都關店的時間了。”
“你去哪兒了?”
說到這兒,白老頭哽了一下,仔細想想,倒也確實是這個理。他咳了咳,滿是皺紋的手摸了摸已經花白的胡子:
“這不是陶家夫人要辦什么宴會,就讓我去他們府上準備幾道菜么。”
“陶家?”
白錦兒愣了,這已經是今天她第二次聽見這件事情了,早晨來的張大娘,也從她這里買了炙羊肉,說是去參加陶家宴會帶的。
“阿翁騙人,那陶家自己又不是沒有廚子,怎么還要你上門備菜呢?”
“嘿你這丫頭,”
白錦兒懷疑的語氣很明顯地打擊了老人家的自尊心,白老頭說話的音調瞬間提高了,說出的話里也是滿滿的不服氣,
“看不起你阿翁是怎么的?”
“不是你阿翁我自夸,這錦官城內,莫說他陶家的那幾個不入流的廚子,便是刺史陳公,家中的廚子也不一定有我的手藝。”
“那陶金氏未出閣之前,金家便經常讓我上府中備菜;如今我年歲雖然大了,手藝可沒生疏,陶家經常請我去,是你這狗丫頭不長見識。”
白錦兒看向白老頭的眼神有些異樣了。
仔細想起來,的確似乎從小,白老頭就經常在佳節時日出去,還一去就是一天,直到快要閉坊了,他才急匆匆地趕回來。
可是,看他這副樣子,白錦兒實在很難把他和所謂的“名廚”聯系起來。
“那阿翁你去陶家的事做完了嗎?”
聽到白錦兒的話,原本還憤憤不平的白老頭瞬間愣了,他右手猛地錘了桌子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東西,語氣急促地說了一句:
“糟了!”
居正坊,陶家花園里。
陶陽坐在湖中的木亭里,看著不遠處枝頭上雪白色的梨花,手倚在護欄上,左手拿著的一卷書,心不在焉地拍打著那木質的欄桿。
這時候,一個帶著墨藍色頭巾的下人走了過來,來到陶陽面前,低著頭說道:
“郎君,大娘子讓你過去。”
“叫我過去?”
陶陽轉回了視線,有些疑惑。
下人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只是讓出一條路,示意陶陽跟他走。陶陽輕輕嘆了口氣,手里拿著那卷書,站起了身。
穿過曲幽的長廊,陶陽來到了他母親舉辦宴會的地方。
一時間,在場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端坐在主位上的陶金氏,那位美婦人,正是他的母親,看見陶陽出現,她臉上綻放出溫柔的笑容。
“三郎,是否打攪你看書了?”
“無事的母親,”陶陽雙手置于前胸交叉,朝著陶金氏行了一禮,“今日上午的書兒已經溫畢了。”
“這許久不見些日子,三郎不僅長高了,也越發是好學勤勉了。”
陶陽剛剛說完話,就聽見坐在陶金氏右下手第一位的夫人掩面輕笑說道。
這婦人身量較其他夫人瘦些,發色也隱隱有些偏棕,挽著云朵髻,上面斜插著一支金鑲玉蝴蝶紋樣的步搖,而在發髻的凹處插著一朵小小的珍珠串成的花釵。
陶陽見了她,微微轉了轉方向,朝著這婦人施了一禮,
“姨母。”
“哎,”
婦人應了一聲,眉梢眼角都帶著滿滿的笑意。
“可惜啊,招兒那丫頭這幾天身子又不舒服了,不然我將她帶來,你們表姊弟二人好些年沒見,想必也可以一起玩耍。”
陶陽臉上帶著禮貌恭敬的笑容,并沒有答話。
“招兒身子又不爽利了?”
聽見自己妹妹說的話,陶金氏皺起了眉頭,擔心地望著孟金氏,
“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又”
“唉,別提了,”孟金氏擺了擺手上的手絹,眉眼之間是無奈又心痛,
“那幾日好不容易薛醫師開的方子讓她好了許多,早晚也不咳了,我說讓她乖乖在屋中休養吧,誰知道她竟然趁著下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又跑出去院子里玩了。若不是曹管事發現的早,她啊,估計還得溜到街上呢。”
“結果好不容易好轉了些的病,又復發了不是。”
偌大的花園中,只有這姐妹倆說著家長里短,其他婦人都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精致的吃食。
“竟是這般”
“若是這樣,那我得叫三郎上你們家中看看才是啊。”
聽到這句話,陶陽站得筆直的身軀明顯一緊。
“哈哈這倒是不必了,反正招兒那毛病年歲也久了,也就那樣了,不好倒也不多打緊,也就是我和她阿爺慣著,日后給她尋個好人家,不至于虧待她就罷了。”
“三郎這是,要科考么?”
陶金氏點了點頭,談論到陶陽身上,她得語氣明顯就變得歡快和驕傲了許多。
“你也知道,他阿爺雖是六品承議郎,卻總歸沒什么路子,他這孩子又是個有想法的,便想著能靠著這科舉,能飛黃騰達。”
“三郎可真是個好孩子,阿姐你真是有福了。”
說到這里,孟金氏又捂著嘴笑了,其他一直沒有說話的婦人也趕忙隨聲附和。
“三郎,來這里,吃些東西便去看書吧。”
陶陽點點頭,走到自己母親身邊,撩袍跪坐。
忽然,那張小幾上,有一個絳色的木碗,引起了他的注意。確切的說,是木碗里裝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四四方方不大的肉塊,外面的酥油層泛著誘人的光。
陶陽眨了眨眼睛,低聲問了一句:
“母親,我能吃一口那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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