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流動的河面上,一個少年赤裸著上半身,看上去不過是十幾歲的模樣卻已經是一身緊實的肌肉,線條分明,在陽光下還有著淡淡蜜色的光澤。
少年的袍子上半部分堆積在腰上,他緊閉著雙眼,雙掌成拳緊靠腰側,雖說水流只到他的腰際偏下一些的地方,而且流速緩慢不快,但是在這春寒未消的日子里,少年站在水中如同一座山一般,巋然不動。
就這樣大概過了半刻鐘左右的功夫,忽然,少年動了,只是一眨眼,他的右手閃電般地插入水中又抽出,清透冰涼的河水帶著一道奇怪的影子朝著岸上飛去。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一條看上去足有成年人小臂粗細的魚落在了河岸邊的草地上,拼命地拍打著尾巴。
這一套操作看得白錦兒目瞪口呆。她看了看那魚,又看了看依舊閉眼站在水中的少年,驚的嘴巴大大的張著。
“這也太厲害了吧!”
白錦兒發出一聲由衷的贊嘆。
陶陽湊到白錦兒的耳邊低聲道:
“老趙的阿爺是益州左果毅都尉趙公,趙公膝下四個女兒,唯他這么一個獨子。聽說老趙剛能行走的時候就天天在武營里泡著。玩具都是那些石鎖石墩的東西。”
白錦兒吞了吞口水。
“看,這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嘛,小丫頭,”
正說著呢,石玉寧忽然湊了過來,一臉的得意,“你可要說話算話,給我烤魚吃才行。”
“這當然是沒問題,”白錦兒點點頭,“不過,”說著,白錦兒看向石玉寧,疑惑地問道:“我記得,剛剛石公子不是說,要去給我們捉魚的么?”
“怎么”
“咳咳,”石玉寧有些尷尬地咳了咳,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青玉發冠,嘿嘿一笑,“既然有老趙在,我干嘛去逞這種能呢。這季節的河水多涼啊,要是下去待會兒,非得凍感冒了不成。”
“還有,”石玉寧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正經,他看著白錦兒,白錦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表情變化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是要說什么極認真的事情,
“小丫頭,”
“叫我四郎。”
看著白錦兒臉上逐漸僵硬的疑惑神情,石玉寧開心地放聲大笑。
這么會兒的功夫,趙小曉已經拍上來三條肥魚了。看著這些魚在草地上胡蹦亂跳的樣子,石玉寧只覺得已經看到了它們被處理干凈插在樹枝上看得滋滋響的樣子,不禁吸溜了幾聲口水。
“小丫頭小丫頭,快些快些,我已經餓的不行了。”
“莫急,我們先找個安靜偏僻地方。”
“你冷嗎?”
白錦兒看著下半身衣物濕透的趙小曉問道。趙小曉本來安安靜靜地站著,聽見白錦兒的話,他轉過頭來,俯視著站在自己身后的白錦兒。忽然,看見他的鼻子動了動,黝黑的臉龐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紅暈。
就在旁邊的陶陽皺起了眉頭。
趙小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冷。
“哎喲你別管他,老趙被他阿爺訓練的時候吃的苦可比這多多了,你呀,還是來看看我的肚子吧。”
石玉寧一把拉住白錦兒的手,把她往空地上拽。
“喏,這魚和柴禾都已經拾來了,你要怎么做?先說好,我可是沒帶火折子啊。”
正說著,一根已經被打濕的火折子被遞到了白錦兒面前。趙小曉舉著這根被打濕的火折子,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
用我的。
白錦兒看了看那根火折子,甚至還有一滴水從上面滴落,白錦兒不禁抿嘴笑了,
“你的心意我是很開心啦。但是你這火折子,估計是用不了的。”
“就是就是,老趙別搗亂,”說著,石玉寧推開了趙小曉。白錦兒在自己的小包袱里翻了翻,抽出自己帶著的火折子,遞到了石玉寧的手里。
“捉魚不會,這生活,郎君總會了吧?”
看著白錦兒似笑非笑的表情,石玉寧撇了撇嘴,一把搶過。“會,當然會,怎么不會了,”說著,石玉寧朝那已經堆好的柴禾走去。
“誰告訴你我不會捉魚了,真是的。”
白錦兒聳了聳肩,撩起自己的裙子像平常那樣在尾部系了個結,這樣活動起來就方便許多。陶陽走到她的身邊,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問題吧?你今日穿著這么好看,可別弄臟了。”
“沒事兒,”白錦兒一邊說一邊擼袖,她擺了擺手,蹲了下去,“我就是吃這碗飯的,哪兒能不行啊。”她抬手在自己的發髻上摸了摸,把那根八寶簪子拔了下來。
“你幫我拿著這個,”白錦兒把簪子遞給陶陽,“這是別人的東西,我可不能弄壞了。”
陶陽接過簪子看了看,他的臉上一閃而過思索的神情,隨即妥帖的在懷中放好。
“要不,我還是讓老趙來幫你?”
“拉倒吧,就那個手勁,怕是都可以直接把魚肉拍碎了。”
白錦兒從旁邊隨手挑了塊趁手的石塊,握在手里。“躲遠點兒,到時候在弄臟了你的袍子。”陶陽聽話地乖乖往后退了幾步。
高高地揚起手中的石塊,白錦兒照著魚頭的地方砸了下去。
只聽見“砰砰砰”三聲,剛才還動來動去的活魚頓時不動了,躺在石板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白錦兒在身后的小布包里摸了摸,抽出一把小刀。
刨肚,去鰓,鮮紅的魚血浸濕了下面的石板,白錦兒處理干凈,挑揀出來的魚內臟隨意地丟進了水里。不一會兒的功夫,三條活魚就變成了已經被開膛破肚的魚尸體了。
甩了甩小刀上的血,白錦兒拎著那三條魚,朝著河邊走去。
等洗干凈血污,白錦兒站起了身子動了動腰,轉過頭,正看見其余四人都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
“做什么?”
白錦兒疑惑地偏了偏頭。
“沒有,沒有,”四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自己的手。
“抱著,”“抱著?!”
把手里的魚分給他們拿著之后,白錦兒又去撿了三根樹枝,用手上的小刀削了清洗干凈,把那三條魚依次穿了上去。
插在已經升好的火堆旁,白錦兒盤腿坐下,把小布包歸攏到身后,背對著眾人不知道在鼓搗什么。等她再轉過身的時候,手里已經出現了一個小瓶子。
她翻看著烤魚,保證受熱均勻。這護城河里環境好,魚都長得肥,趙小曉又挑選的是他覺得最好的魚,只一小會兒,就看見魚被烤的蜷起的魚皮和暴露出的雪白魚肉上,冒出了“滋滋”的油光。
同時,一股淡淡地食物香氣,逐漸彌漫開來。
還站著的四人聞見這股味道,也慢慢地向火堆這邊靠近了。他們緩緩坐下,鼻子都不住地抽動著。白錦兒并沒有管他們,而是專心致志地照顧著面前的這三條魚。
“滋啦!”
有透明的液體從魚身上滴落,落到燃燒的柴火里,頓時激起一陣悅耳的聲響。
石玉寧只覺得自己餓的眼花,他也顧不上旁邊是誰的食盒開著,伸手就拿出一塊胡麻餅攥在手里,撕開一塊丟到口中大嚼特嚼。已經涼了的胡麻餅和面前滋滋冒油的烤魚比起來簡直味同嚼蠟,但是最起碼胃里墊了些東西總算是不那么空虛了。石玉寧一邊嚼著難以下咽的胡麻餅一邊問白錦兒:
“還要多久啊。”
白錦兒盯著面前的魚肉,火焰投射在她的眼睛,照的她的眼睛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琥珀一般明亮。
“再等會兒。”
白錦兒說。
“還要多久啊?”
“等會兒。”
“好了嗎?”
“等會兒。”
石玉寧喋喋不休的詢問也不能打擾白錦兒,她的眼里只有那三條魚,根本不理會早已經饑腸轆轆的四人。就連孟如招,吃著手中她平常最愛吃的荷花酥,此時吃上去似乎也沒有那么好吃了。
氣氛安靜下來,安靜的只有柴火爆裂和魚肉炙烤的聲音,忽然,白錦兒眼里的光活了過來流星似的閃過,她拔開手里瓶子的瓶塞,架到了那三串烤魚上面。
手腕輕微用力,有晶瑩細碎的顆粒從里面倒出,薄而均勻地灑在了魚肉上面。確保每一串烤魚都撒好了,她才塞好了瓶塞,把瓶子收了起來。
轉身拿過自己食盒的蓋子,白錦兒又掏出那把小刀,粗略地掃了身前人們一眼,低下頭,把串在樹枝上的魚切成了幾塊。
一個食盒的蓋子裝不下那么多的魚,除了沒帶食盒的石玉寧,每個人都貢獻出了自己的蓋子,分到了好幾塊魚肉。
特別是趙小曉,白錦兒記得他能吃,給他的魚肉特別大份。
收起小刀,白錦兒舒了口氣。
“小心燙。”
石玉寧和陶陽分食一份,才剛分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塊,被灼燙的疼痛傳來使得他又把那魚肉丟了回去,正聽見白錦兒說的話,他甩了甩自己的手。
“吃吧,雖然我只放了鹽,但是味道應該不會太差才是。”
畢竟,那可是系統給的鹽。
石玉寧抓耳撓腮地等了大概十幾秒的時間,又拿起了剛剛他丟回去的那塊魚肉。
隨意地吹了吹,他一口咬住了魚肉。
被烤的有些焦脆的魚皮和里面肉嫩多汁的魚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新鮮河鮮的鮮甜和恰到好處的咸味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按理說沒有經過任何其他調味的魚肉應該不會有多么復雜的味道,但是也正是這樣簡單的咸味,激發出了魚肉最極致的鮮味。
石玉寧不是沒有吃過魚,只是家里多是食膾,這熟魚肉吃得少,更別說這么極簡的烤魚了。
咽下口中的魚肉,石玉寧看著白錦兒,眼里滿是難以置信。
“小丫頭,這也太好吃了吧!”
白錦兒聞言,笑得臉上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
“那么以后,尊客要多多關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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