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兒給面前的張蕓豆倒了一杯茶,張蕓豆卻只看著坐在她身邊的謝熊,滿眼的小星星。
“砰!”
茶杯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無論是被看得渾身僵硬的謝熊,還是“目中無人”的張蕓豆,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了一跳。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向白錦兒,后者卻正甩著手上剛剛從茶杯里濺出來的水。
“你來做什么?”
“你來找我師父知道嗎?”
白錦兒徑直盤腿在張蕓豆的旁邊坐下,她一把推開謝熊,截斷了張蕓豆炙熱的眼神。
聽見白錦兒的問話,張蕓豆翻了一個白眼,雙手握起茶杯想要喝茶,看見里面清澈的茶湯之后,她嫌棄地撇了撇嘴。
“你這茶是怎么煮的,怎么什么東西都不放呢?”
“這清洌洌的,讓人怎么喝?”
“我這兒就這樣的,愛喝不喝。”說著,白錦兒作勢欲搶走茶杯,張蕓豆趕忙閃開,里面還滾燙的茶水撒了出來,燙的張蕓豆大叫一聲。
“我喝不就得了嘛,真是的臭丫頭,怎么現在脾氣這么大了。”
張蕓豆喝了一口,估計是不習慣清茶的味道,她的嘴巴咧的都快到耳朵根子上了。
“快說,你來干嘛的,師父知不知道你來了?”
白錦兒的語氣已經逐漸不耐煩,她看著張蕓豆的眼神也充滿著威脅。
“這不是在家里悶得慌,再加上阿爺今天又要宰畜生了,我不樂意在家里待著;想到你說你在城里開了家鋪子,便來找你玩了呀。”
把手上的茶杯放回桌子上,張蕓豆又撐著自己的臉,脈脈含情地看著已經被白錦兒推到身后的謝熊。
謝熊被她的眼神看得打了一個寒顫。
“那,那什么,錦兒,我,我先回去看店了啊,”
謝熊從坐榻上爬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
“今天謝謝,謝謝你了。”
說著,謝熊跳下坐榻,穿上了自己的鞋子,像是逃命似的蹬蹬蹬地就離開了白家食肆。
“哎小哥哥——”
張蕓豆朝著謝熊離開的方向伸出了手,白錦兒啪的一聲就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別丟人了,你仔細我去和師父說,看他不揭了你的皮子。”
張蕓豆這才訕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白錦兒也從坐榻上爬了起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背對著張蕓豆,
“吃飯了嗎?”
“沒呢。”
“那我給你下一碗餛飩,吃完了快些回家去,聽見沒?”
張蕓豆哼了一聲。
“哎,那個小郎君是誰啊?”
張蕓豆手里的調羹不住地在碗里撥弄著,潔白的餛飩皮被煮過之后變得微微透明,里面緊實的肉餡依稀可見,隱隱還有幾粒翠綠的蔥花透出來。
白錦兒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謝熊。
“那是我家隔壁鋪子老板的大兒子。”
“噢——”
張蕓豆拉長了聲音,白錦兒看著她卻皺起了眉頭。她自然知道張蕓豆是什么意思,可是很明顯的,她并不想接這個茬兒。
“別撥了,在撥皮都破了。”
看著張蕓豆手上的動作,白錦兒嫌棄地說了一句。
“快點兒吃,吃完回家去。”
“你這丫頭,你比我還小三歲呢,怎么這么愛教訓我呢?”
“你但凡靠譜一些,你以為我愛教訓你啊?”
張蕓豆撅了撅嘴,低頭舀起一個餛飩,“這是素餡兒的么?我這幾天可減肥,吃不了肉的。”
“別裝了,”白錦兒無情地揭穿了她。
“我昨兒去師父家師娘還和我說你一個人吃掉了一整碗的豬肉蓋飯呢,到我這兒來你又開始減肥了?”
張蕓豆尷尬地呵呵呵笑了。
“哎你別說啊丫頭,你教阿娘做的那個豬肉蓋飯,那是真好吃,以前啊我只覺得豬肉土腥氣重的慌,沒想到照著你的法子這么一做,竟然這么好吃。”
說著,她低頭把調羹里的餛飩吃進了嘴里。
羊肉大蔥餡兒的餛飩,一進口飽滿多汁,沒了腥膻的味道,反而還多了一些鮮甜。
“嗯!”
張蕓豆發出了一聲略帶驚訝的滿意贊嘆聲,因為吃的太急,有汁水從她的嘴角流淌出來;抽出了身上帶著的手帕擦了擦嘴,張蕓豆嚼了嚼嘴里的餛飩,便咽了下去。
“真是奇了臭丫頭,你說,你每次用的也是我家的肉,可為什么我就喜歡吃你做的飯,不喜歡我阿爺和阿娘做的呢?”
白錦兒看著張蕓豆,沒有說話。
“每次阿爺宰完那些畜生之后,家里都是一大股子的血腥味,那味道要半天才散的去,我呀,每次都怕我身上沾了那些味道,到時候出去,別人家都知道我阿爺是個屠戶了。”
“是屠戶怎么了?”
“哎你不知道,那村子里的人都可勢力了,特別是何春花那個婆娘,”
張蕓豆的鵝蛋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仗著自己是里正的姑娘,自己阿爺又是蜀縣縣令什么,什么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外舅子,眼睛高的那個模樣,真是看不下去。”
“其實模樣身段樣樣不如我,要是我有她那樣的家境,我肯定比她要好的多了,”
“都是我”
張蕓豆話的還沒說完,面前的湯碗忽然就被白錦兒拿走了。
“我看你是吃飽了的,那我這個就端走了。”
“哎!我就吃了一個!”
好不容易送走了張蕓豆,白錦兒收了收東西就準備關鋪子。
“小茶!”
聽見身后有人叫自己,白錦兒轉過頭,正看見陶陽從外面跑進來,氣喘吁吁地合上了門。
“陶三郎?”
白錦兒看著陶陽關上門之后還鬼鬼祟祟地往門縫外面張望,奇怪地問道。
“你這是躲什么呢?”
“噓,”
陶陽的食指在唇上按了按,示意白錦兒小聲一些。
“我騙阿娘說要上街來買紙筆呢,剛剛把家里跟著的仆從甩掉,跑來這兒找你呢。還好你還沒回家。”
“你找我做什么?”
“就是,那個,”說到這兒的時候,陶陽忽然支吾了起來。他看著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白錦兒,咬了咬嘴唇。
“端午的時候,城里要舉辦賽龍舟。我阿爺同幾個同僚一起,籌了其中城西封家的龍舟彩頭,若是封家龍舟能入三甲,最后回程時候,我會在龍舟船頭彈一曲《平沙落雁》。”
“所以我想,你是否有空,去看?”
陶陽的眼里流露出希冀的光,他眨了眨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面前的姑娘。
“端午”
白錦兒有些猶豫了,她不愿駁陶陽的請求,可是那一天她已經決定開店了。
“端午那天,我和阿翁是打算開店的”
白錦兒小聲地說道。
“啊?”
雖然白錦兒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陶陽還是清楚地聽見了。
“可是,我記著你們家往年,不是不賣粽子的么?”
“今年我們得了一個新方子,所以想著今年的端午試一試”
“這樣啊”
陶陽臉上的失望神色難掩,可他還是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對白錦兒說道:“那算了,既然你和白翁已經訂好了,也不好的另改。”
“雖然我真的很想見你,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陶陽轉過身,雙手扣住了門鎖。
“等等,”
白錦兒忽然喊住了陶陽。她上前一步,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拽住了陶陽的衣角,輕輕地拉了拉。
“我們買一早上,龍舟賽是在午后吧,到時候我和阿翁說一聲,盡量趕去。”
“行嗎?”
“真的嗎?!”
陶陽頓時轉過身來,先是滿臉的驚喜,可隨后他強行控制著自己做出一副冷靜的模樣,看著白錦兒,
“如果太麻煩的話”
“不麻煩,”白錦兒打斷了他的話,白皙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
“不麻煩的。”
她說話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好!”
陶陽總算是笑了,燦爛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綻放開來。
“我一定等你!”
說著,陶陽忽然伸出一只手,在白錦兒的手上握了握,隨即光速地打開門,跑了出去。
留下白錦兒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冰涼的手背在滾燙的臉頰上貼了貼。
“尊駕慢走。”
謝熊笑呵呵地送走了客人,看著桌子上堆放著的碗筷,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他低下頭,開始一個一個地把臟碗疊起來,打算搬到廚房去。這時候,去了一早上的謝山,總算是從家里回來了。
“大郎!”
渾厚的男聲從門外傳來,謝熊轉過頭,正看見謝山從屋外走進來,臉上還帶著沒有消散的愁色。
“阿爺!你回來了!”
看見謝山,謝熊的眼里頓時亮起了光。他手里還抱著那一摞的臟碗,蹬蹬蹬地跑到了謝山面前。
“阿娘怎么樣了?”
“好多a了n,剛剛睡下。”謝山先是嘆了口氣,這才看見謝熊懷里一大摞的臟碗,驚訝道:“怎么,今天有這么多的客人?”
“是啊,”
謝熊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樂呵呵的。他把碗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從背后摸出一個荷包,遞到謝山的手里。
“阿爺,這是今天賺的錢。”
謝山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沉甸甸的滿是通寶。
“這么多?!”
荷包里裝著的通寶數量,比以前謝山賣一天的數量還多。
臉上的愁色散了,謝山也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寬厚如蒲扇的手掌用力地拍了拍謝熊的肩膀,高興地說:
“不錯啊你小子,這掙的錢比阿爺掙的還多,看來有開店的天賦。”
誰知道聽見這句話的謝熊竟然搖了搖頭,
“阿爺,這都多虧了錦兒。”
“錦兒?”謝山一愣,“白家的小姑娘。”
謝熊用力地點了點頭。
把前因后果悉數和謝山交代之后,看著謝山那種驚喜的神色逐漸褪去,謝熊想著是自己做錯了,腦袋耷拉下來,老老實實地說道:
“對不起,阿爺。”
謝山看著謝熊的眼神很是復雜難說,片刻之后,他嘆了口氣。
“算了,”
他說,
“你有好好的謝謝白家小娘子嗎?”
“謝了謝了。”
“那就好。”
“去吧,”謝山一拍謝熊的腦袋,“去把碗洗了,收一收桌子。”
“哎阿爺!”
說完,謝熊跑進了廚房。
謝山拎起手里的荷包看了看,只覺得自己心里五味雜陳;放下荷包,他又看向了門外,就臨著自家店鋪的白家食肆。
門已經鎖了起來,想是白家的人已經離開了。
謝山看著白家食肆緊鎖的大門,眼里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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